另外就是,宋祈年这个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怎么会轻易放弃。不知道该说她太过了解他,还是在她面前,他本来就骗不了她太久。赵希瑞是他女朋友,他却冷漠得两个人如点头之交。其实许柚早就该猜到的,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去深想,以为这样就能逃避,就能与她彻底无关。可是事情就像一个炸药桶,就是埋在那里怎么都避免不了,总有一天会点燃。看着再一次欺骗自己的人,许柚脸上的表情很平淡,平淡得似乎是无意间戳破一个早上吃的面包而不是油条这样的谎话。她已经无话可说了。情绪苍白如纸,语言贫瘠如枯漠,她对宋祈年的感情早就在决定转学的那一刻就已经消耗殆尽。再经历重逢、装不识、你骗我我骗你的这些事情后,那点微末的情绪也早就变得空白,空白到她面对宋祈年时词穷理极,锐挫望绝。许柚越这样平静,越让人难捱。宋祈年眸中闪过慌乱和无措,握着手机的手颤了下。那霎他忽然身体里涌起一股冲动,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将许柚抱住,用最大的力气。这样她就不会用那种陌生和漠然眼神看着自己,胸腔好似一个漏风的破封箱,撕扯着最软最疼的地方,让人无法自持。可就在他要上前靠近一步时,篝火里的木头蓦地“啪”一声响,似枯木朽株的老者奄奄一息时发出的最后哀鸣,在本该浪漫美好实则即将风流云散的流星雨下,在众人欢独二人悲的夜里,打破了寂静,也打破了一直以来维持的平衡。两个身在暗处的人,同样身处浮沉的流浪者,隔着一处篝火,相互遥望着。像是最后一眼。宋祈年睫毛轻颤着,耷拉的眼中闪过一抹脆弱,握着手机的手丧失力气垂下来,手机掉在了草地上。他喉结艰难地滚了滚,声音艰涩地问:“你发现了?”许柚打开手机,再次确认,“这个不是希瑞,是你,对吗?”漆黑的夜空下,静得可怕。“是。”他承认。“有意思吗?”许柚像行驶在深谭的孤舟上,情绪如河水涨槽已经快将她淹没,浸湿双脚,没过膝盖,慢慢淹到头顶,令她窒息到毫无再喘息的空隙,“宋祈年,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这样骗她有什么意思吗。宋祈年,你为什么又要骗我。许柚语速缓慢地像是判官定罪:“我还挺好奇的,你是不是就喜欢耍着人玩儿,看见信任你的人掉入你刻意布置的陷阱,被你跟个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你觉得很有趣吗?啊?”宋祈年垂睫,低低道:“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仅此而已。“可我不想。”许柚没有冷言冷语,她像是在日常中拒绝一个搭讪的男生,这个男生是宋祈年,也可以是任何一个人。那句宋祈年一直逃避的现实被她说了出来,声音坚定而清晰:“宋祈年,我真的已经,不喜欢你了。”他愣了愣。眼底多了抹受伤。天地全都暗了下来。听到许柚亲口说出来,比别人陈述一万遍还要来的难受。宋祈年心里好像淌过一汪清泉,他来不及饮甘,已经流走。他轻轻地眨了下眼,顷刻间,眼底最后一层什么东西碎了。他拳头握得咯吱响,手背上青筋暴起,忽然间松了力,整个人朝后退了一步。身上的外套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欲坠。他一下子黯淡下来,声音哑着说:“是因为江聿吗?”许柚静默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直到宋祈年最后一点耐心和期骥都消失了,她也没有说话。他眼中闪过一丝自嘲,眼里无光地笑了笑,“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再喜欢我了?”“不是喜不喜欢,”许柚一字一句地说,“是我已经对你没有任何感觉了,你明白吗?敞开来说,我在这里遇到的任何一个可能符合理想中男朋友形象的人,我对他们即便谈不上喜欢,但起码会有对一个异性的感觉。但是对你,我已经没有了,我看你就像看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人,你懂吗?”许柚耐心到像是解释的话,像是一把利剑朝着宋祈年的心上刺了一刀,心底最软的地方被捅了一个血窟窿,不停地往外淌着血。宋祈年紧紧地回望着那双清澈淡然的小鹿眼,拼了命在里面探寻,希望能从里面寻到以前的一点蛛丝马迹,可是什么都没有。那里面的陌生和疏离,刺疼着他。“我不懂。”他忽然孩子气地置气。像是这样就能逃避。可是成年人的世界早就不容许装傻。许柚眸中一潭死水地看着他,“宋祈年,你成熟一点吧。”然后抬脚离开。可没走出两步,身后突然拥上来一个滚烫的怀抱,少年搏动的心跳声,隔着皮肤、隔着布料,像是直直烧进她的心里。许柚感受到肩膀一重,是宋祈年低下了头,将脸埋在她的衣服里,声音如槁木死灰般卑微与绝望,“许柚,我知道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让你回头,你也不会跟江聿分手。那这样好不好,我不限制你交男朋友的限制,你也不用分手,我可以不要你给名分,我可以当那个见不得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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