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笺对这一带很熟,道别了酒吧老板,自己领着陆延迟过去了。这间酒吧给员工安排的住处是那种比较老旧的单间,好在还算干净,有卫生间、有小书桌、有简单的衣柜,条件其实不错,就是巴掌大小,拥挤闭塞。这样的房间,时笺觉得很ok,陆延迟却觉得条件很艰苦,空间狭小就算了,也没空调没外窗,夏天热得半死,呆久了也容易抑郁。时笺当年就是住在这种老破小里,一边拼命打工一边拼命提升自己。陆延迟不由自主地来到书桌前,他探手,手指掠过空气,试图描摹少年单薄身影,他浅笑着说:“时笺,快快长大啊,我在z大等你,我在未来等你。”时笺怔住。因着要兼职,此外还得把篮球、吉他这些技能练出来,高二那会儿又得搞数竞,高三则忙着高考,时笺放在学习上的时间远没有同龄人多,他只能拼命提升学习效率,在课堂上把全部知识点学会,唯有如此,他课余时间才能去忙其他的。作息表排得满满当当,他每天都忙忙碌碌。也会累,也会迷茫,也曾因为慢性阑尾炎这种病而变得脆弱……我会有未来吗?我喜欢的人会喜欢我吗?我是否会一生平庸?……这条路你不去趟,一切都只会悬而未决。年少的时笺,每每工作到十二点多,累到快要散架的时候,曾无数次幻想,陆延迟过来哄哄自己。这些宿愿,在此刻一一实现。陆延迟隔着时空,鼓励着那个暗恋他的少年。那些艰难和疲累突然变得无足轻重,你甚至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穿过迷茫岁月,是坦途。时间的尽头,是陆延迟。两人旧地重游, 追忆似水流年,又在清吧老板的盛情相邀之下,吃了顿员工晚餐。
说是员工晚餐, 却也异常丰盛, 老板自掏腰包给这顿晚餐加了菜, 开酒吧的,也不缺酒水,时笺又难得过来一趟,自然好酒好菜的招待。国内饭桌文化摆在那里, 时笺没少被劝酒,他喝了不少,陆延迟是生人,酒吧老板不好给他灌酒,但他帮着时笺挡酒,也喝了一些,但到底心存理智,想着得把时笺平平安安地带回酒店, 他没敢多喝, 自然没醉, 连微醺都谈不上。这顿员工晚餐, 六点开吃,因着喝酒扯天, 愣是吃到了将近八点。时笺和陆延迟明天的飞机飞成都, 所以,用过晚饭, 两人便道别了清吧老板回酒店,酒店距离清吧不远, 两人想着醒醒酒消消食,便没打车,而是选择了走路。七月的夜晚,没有一丝的风,空气黏腻又沉闷,两人沿着城墙散步回酒店。时笺喝了点酒,有些微醺,但心情很好,话也比平时多了点,他絮絮叨叨地给陆延迟说他的西安往事。他在西安呆了两年,哪怕学业和工作繁忙,回忆也积攒了一箩筐,时笺本身也不是那种沉闷无趣的性格,为了调剂他枯燥压抑的生活,他会在周末和寒暑假逛逛这座古城,又观观鸟,但是:“不过,我那会儿没什么钱,我都没出过市,啊,不对,我还是出过一回的。”陆延迟听时笺说起他和西安这座城池的过往,只觉得质朴又有趣,颇有些汪曾祺“见山乐山,见水乐水”的意趣,时笺高中那会儿兜里确实没钱,但他很会给自己找乐子,比如观鸟、比如一座城市随意乱逛……如今,听说他出过一回市,估摸着也是出去旅游观鸟,陆延迟顺势问道:“去哪了?”时笺转身,看向陆延迟,薄暗路灯给他脸上蒙了一层橘黄,他喝了酒,目光湿润又清亮,他静静地盯着陆延迟三秒钟,然后,昂着下巴,很是傲娇地回:“我不告诉你。”陆延迟失笑,只觉得喝得有点醉的美人可爱死了,是他平时见识不到的稚拙和憨态,他笑着问:“啊?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时笺睨了陆延迟一眼,没回。是去看你了,不过,结果不太好。时笺很快又聊起了其他,陆延迟没在意,只以为美人酒意微醺,话题散漫。两人沿着城墙走了一小段,突然下起了大暴雨。陆延迟给豆大的雨点砸得有点懵,时笺心情却更好了,他手臂张开,脸仰起,很刻意地淋雨。滂沱大雨顷刻间将城市淹没,行人匆匆找地方躲雨,陆延迟和时笺站在城墙下,无处可躲,陆延迟看向时笺,莫名被时笺的兴奋感染,他捧着时笺的脸,和他在暴雨里接吻。大雨突如其来,又酣畅淋漓,两个男孩子躲在城市一隅接吻,吻完,陆延迟笑了开来,又拉起时笺,跑回了酒店。淋了雨,又跑了一段,待到抵达酒店,两人呼吸带喘,心情却更好了,酒店大厅水晶灯打下璀璨晶莹的光,照着的两张脸,年轻干净、明亮好看。陆延迟觉得自己也开始醉,他拉着时笺进到电梯,又回到酒店顶层套房。插卡取电,再带上门,陆延迟把时笺按在门板上,粗野至极地亲吻了起来,吻完,撤开,拍拍时笺的小脸,很轻佻地道:“现在是陆老板和他包养的钢琴美人,嗯?”时笺醉得厉害,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二,他暗恋陆延迟至死,又因着两人身份背景、性取向天差地远,他看不到任何希望,他的暗恋注定暗无天日,他只能做着春秋大梦,幻想着以后能搞到陆延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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