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俩这些年又算什么?她在他心里算什么?一个消遣?一个佣人?一个不花钱的妓?倪向东对吴细妹的悲愤毫无察觉,仍一个劲地挑衅着曹小军。“姓曹的,你就是我身边一条狗,对了,母狗配你,刚好——”话没说完,曹小军便冲了上去,二人厮打成一团,锅碗瓢盆,尽数摔在地上。曹小军终究下不了狠手,转眼被倪向东按在身下,倪伸手就要去摸刀。“老子手上沾过血,早晚挨枪子,不多你一个——”可倪向东顿了一下,脸色突变,下一秒便捂住腰,哀嚎着滚落。曹小军看见吴细妹站在那里,两手攥刀,刀尖上染着血。她瑟瑟发抖,忽地回过神来,仓朗一声,刀扔到地上,扑过去扶他。“东子,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倪向东一脚踹翻,反手卡住她脖子,吴细妹涨红了脸,两脚乱蹬,纤细的胳膊在半空中乱舞。“干,狗男女!”他俯下身子,使出全身力气,“杀了你,再杀了他,老子没在怕的!搞我,让你俩合伙搞我!干!”“小军——”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小军…救我……”曹小军愣在那。眼前厮杀的是他最爱的两个人,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日竟要做出这样的选择。狂怒的男人还在咆哮,女人的声音却渐渐弱下去,只剩两条腿一下一下地蹬地。泪升起来,眼前开始模糊,曹小军忽地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少年站在海边,笑着冲他招手。“走,小军。”他们相依为命,他给了他许多照拂,他教他如何使刀。少年说,心要硬,不要犹豫,胆小的那个必输。曹小军恍惚着,拨出刀,踉跄着走向那个男人。少年说,用刀,得狠,一进一出,干脆利落。曹小军举起刀,大力刺入男人的背,眼前的男人,惊恐地回头。少年说,既然动了刀,那便做绝,不要给对手反扑的机会。曹小军按照少年的教导,扳过男人的肩,一刀,一刀,机械般插入,血溅满脸。是这样吗?他记得年幼的自己,每比划一下,都要询问少年。是这样吗?许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愈发熟练,知道捅哪些地方会痛,但又不至于出人命。可他仍习惯寻求少年的意见。东子,我动作对吗?东子,你看是这样吗?东子——他猛地清醒过来,记忆中少年的身影,渐渐与眼前血泊中的男人相交叠。那个教他使刀的人,最终倒在了他的刀下。 回光火车颠簸向前,曹小军与吴细妹相对而坐,中间隔着窗。二人同时望向窗外,谁也没言语。连绵群山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再也不见遮天蔽日的浓绿,车窗框起一帧帧的云阔天低,稀稀拉拉的蓬草,沿着铁轨蔓延。他们不知身在何方,也不知未来又将去向何处,不可预测的余生,逃亡是唯一的确定。风有些烈,吴细妹轻声咳嗽,曹小军扭头去看她。她垂着眼,只顾去拧那水杯的盖子,太紧,转不开。“给我。”他伸出手。她并没给他,而是将杯悄悄放到桌板上,向前一推。他拧开后,也放回桌板,向她推回,重又转头望向窗外。二人视线在车窗玻璃上交汇,同样疲惫倦怠的面庞,同样惊恐惶惑的眼。要如何联结两个本不想干的人?也许是爱,也许是恨,也许是共有的利益,也许是同一份恐惧。那一夜像是一场噩梦,曹小军回过神来,倪向东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大口喘息。他环住他,慌乱摸索,想要堵住奔涌的血水,倪向东乜斜着他,抬起只血淋淋的手,挣扎着去扼他的喉。那只手一点点滑下去,倪向东也一寸寸软下去,可眼中满溢着怨毒,流出血泪。
“我,不会放过你们——”他咬着牙诅咒,“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莫要听。”吴细妹蹲下来,轻柔地拔出小军手里的刀。“不过是死人的疯话。”同样轻柔地,直插进倪向东腹中。“他不死,咱俩都活不成,没法子。”她悠悠叹口气,又是一刀,地上的倪向东双目紧闭,没了声息。“在他之前,睡男人和杀男人,我都不是第一回 了。”吴细妹回头望他,像是寻求宽恕一般,含着泪微笑,卑微,讨好,惯有的顺从,只是苍白的面颊,尚溅着东子的血。曹小军立在那,也没了声息。并不是憎恶细妹的残忍,只是他同样也是罪人,手上亦染着兄弟的血,一个恶人要如何赦免另一个恶人,同样身背冤孽,他连宽恕的资格都没有。如水月夜,他们将他埋在荒山,之后便一路北逃。对外只说跟东子一起,三人是去了外地打工。已过了五六个城镇,二人似有默契一般,每到一个地方,他买票,她望风,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谁也没再提起那晚上的事。只是,鸭肫难剥,人心难测。皮囊之下,谁也不知对方心里怎么想自己。他们是同谋,是帮凶,可也是彼此罪孽的起因与见证。曹小军不知该如何面对吴细妹,就像吴细妹也不知要怎样理解曹小军,二人各自揣摩,一瞬觉得至亲,一瞬又觉得至疏,就这么一路随火车颠簸着,任杂念与思绪飘零。如今,他们已跨越了三个省,今日也到了最后一程。他们没有制定更远的出路,也许车一停,便是分道扬镳。曹小军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讲,可终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火车到站,他起身帮她拿下行李,她点点头,算是道谢,也没有开口。二人一前一后地出站,似是陌路一般,穿行在熙攘热闹的人海。路过接站揽客的人群,拐进僻静小巷,寻了家老旧的拉面店。最后的午饭,同样是寂静无声,两人各自盯着面前的碗,吸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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