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秒,沈晚欲突然开口:“单独跟我待一块尴尬啊?”孟亦舟手摸鼻尖,正思索着适合打破僵局的话题,听到这话,手指顿了下。孟亦舟放下手臂:“之前有点,现在好多了。”沈晚欲说:“就因为你不小心看见我洗澡了?”没想到这人这么坦率,说实话,自从做了那个梦,孟亦舟总有意无意地避着沈晚欲,回房的时间基本错开,而因着沈晚欲方才玩笑般的挑明,两人又恢复了自在的相处模式。既然说开,那股别扭劲也就没了。孟亦舟嗤笑一声,说:“其实那天我检查了一下,窗帘的按钮确实有问题,不过已经让酒店人员来处理过了。”沈晚欲耸了耸肩,语气还挺轻松:“意思是我以后能随心所欲的洗澡了?”“你这两天难不成是偷摸着洗的?”“一般你睡着了我才进浴室。”孟亦舟问得一本正经:“怕我看啊?”沈晚欲接得十分自然:“你不都看光了么。”“没太看全,”孟亦舟转头,从沈晚欲身上板正的短袖衬衫看到了水蓝色的牛仔裤。不知为何,眼底带了狡黠的坏,“就只看到腰细腿长什么的。”“那回头我也看看你的。”沈晚欲一笑,眼神不太正经地在孟亦舟腰间绕了一圈。叮咚一声,电梯到二十七楼。孟亦舟绅士地按着快门键让沈晚欲先走,沈晚欲先去找会议厅,转头就把这玩笑话忘了。八点十五分,人员陆陆续续的进会议厅。男生西装革履,女生职业套裙,只有沈晚欲还是衬衣配牛仔裤的清淡模样。他今天的打扮和平时无异,除了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镜架磨损严重,又老又旧的银色边框眼镜。“师弟,你近视?”李翘点了下自己的眼睛。“有点,”沈晚欲用指节抵着眼镜框往上托了托:“左边300度,右边200度。”李翘好奇地盯着沈晚欲的眼镜看:“这什么款式,我还从来没见过。”“记不太清楚了,”沈晚欲盯着桌面上的笔,有点腼腆,“好多年前买的。”小学六年级配的,那会儿为了省电,沈晚欲总是趴在一张高度不合适的小木桌上写作业时,把台灯调到最暗,这么一写就是好些年,把眼睛熬成了近视,宋丹如非要带他去配眼镜,到了店里,他指着价格最便宜的一副说喜欢,然后一直用到了现在。
孟亦舟忽地跨进一条长腿,放下笔记本电脑,在剩余的一小块空位上坐下。一pi股被挤到边上的李翘啧了声:“那边不是有座位么?你非得挤这坐?”“沈晚欲要做报告,我帮他调ppt,”孟亦舟动作娴熟地打开电脑,头也没抬,“要不你来?”李翘:“”这时制片人进场,身后跟着个助手。李翘不好再说什么,灰溜溜让出位置,滚去一旁坐好。监制名叫黄永艰,四十来岁左右,表情严肃,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黄永艰按惯例讲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开场白,下面开始做汇报。沈晚欲把衣袖卷到小臂,他嗓音温润,整个人的状态稳重又松弛。孟亦舟坐在第一排,离讲台很近,甚至能看到沈晚欲自信微笑时,眼尾带起的那一点纹路。沈晚欲确实不像穷门小户里闯出来的,聪明,举止大方,晦涩的德国文学信手拈来,连德文术语都说得很流利。汇报结束,沈晚欲走下讲台,坐去了孟亦舟旁边。孟亦舟低声问:“你会德语?”沈晚欲以拳掩唇,同样低声回:“学校有专业德语课,我有时间会去旁听,学了几句。”黄永艰大致翻看了一遍剧本,却不太满意目前的改动。“这几段台词不太对啊,”黄永艰抬手,往后梳了梳花白的头发:“两人分别那场戏要收着演,有句话叫过犹不及,情绪太满就没有后劲了。”《欢墟》的主线是禁忌之恋,九十年代那会儿国内经济复苏,石油生意正迅速与欧洲接轨,贺业和陆方远是塔基岛基站的管理员,他们的任务是看护阀门仪表,保障压力正常。这座小岛荒芜寂寥,除了星星和海风,什么都没有,他们只能在无意义的日子里消磨着耐心。有次单位下发物资,阴差阳错送来一箱啤酒,两人高兴坏了,当晚就对着大海举杯畅饮。后来稀里糊涂地,醉酒的两人滚作一团。醒来后,他们谁都没提起,白天照常工作,晚上挤在一个被窝睡觉。但这种事食髓知味,一旦发生,便一发不可收拾,他们既是同事又做夫妻,只不过谁也不说爱。就这么过了半年,单位突然发函,开采工作即将结束,工厂要解散了。那是个封闭年代,人们把同性恋当成病,一旦被举报,等待他们的就是流言蜚语,甚至还有牢狱之灾,加上陆方远家早已在家乡的小镇上帮他安排好一份朝九晚五,收入稳定的工作,在人生和前途的选择面前,爱情的分量自然不够看了,所以陆方远拒绝了贺业一起北上打工的提议,他要提前离开小岛。陆方远拎着破破烂烂的包,背对着贺业。贺业面无表情地蹲在门口,望着刺眼的太阳抽烟。在陆方远转身那一瞬间,贺业丢掉烟,冲过来把陆方远推去墙角。贺业抓住陆方远的头发,按着他的脑袋,咬破了他的唇,最后红着眼眶推开陆方远,骂他孬种,叫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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