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亦舟俯过身,像是想起什么:“诶,你是不都这么哄姑娘的?”沈晚欲单手扶着望远镜,一听,笑了:“什么跟什么啊,哪来的姑娘让我哄。好好看,一分钟五块呢,别浪费了。”目光催促中,孟亦舟就着这个姿势,搭上一只手。温热的掌心覆上来,搭着沈晚欲手背,这么一个小动作,沈晚欲心间一颤。还没被孟亦舟握牢,沈晚欲就要拿开,孟亦舟的手追上去,真真实实把他手攥住了。孟亦舟说:“你手有点凉。”“我体质偏寒,从小就不热乎,”沈晚欲不知该怎么办,手臂就这么僵在半空中。孟亦舟像没察觉到沈晚欲的不自然,缓缓收拢五指:“我手热,我给你暖暖。”那掌心宽厚,皮肤干燥细滑,触感犹如上好的绸缎,沈晚欲粗糙的手形成鲜明对比,他不敢动,生怕那些茧子会硌到孟亦舟。静了一会儿,沈晚欲问:“怎么样啊?看得清吗?”这架望远镜只能归结为次等货,视觉效果远远不如家里那台sky-watcher,取景框里是宇宙古老的伤痕,跟美丽不沾边,不过孟亦舟还是把眼底所见的实景转速给他,陨石在月球表面砸出的坑、巨大的月海、无处不在的尘埃之类云云。到现在,孟亦舟才想起来问:“为什么请我看月亮?”“那个导师说,他有时候工作太累,就会在阳台架上望远镜,看上一晚上。第二天醒来,什么委屈都没了,”沈晚欲垂下眼眸,视线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宇宙让人类变得渺小,喜怒哀乐都可以不提。”“听起来,你的导师还挺哲学主义的。”孟亦舟转头说。挨得太近,那挺直的鼻梁就顺着沈晚欲下颌那条线擦了过去。两人同时抬起头,四目相对。肢体触碰很容易让人心跳加快,尤其是不经意的这种。沈晚欲从高中起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任何超越个人距离的接触都会让他不太好意思,更别说对着这么近的孟亦舟。近到好像只要他抬一抬下巴,就能吻到孟亦舟的唇。那炽热、滚烫的暧昧被鼻息间的温热勾出,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就在沈晚欲耳根的血色就快漫上脸颊时,忽然“咔嗒”一声。计时望远镜的屏幕陷入一片黑暗。沈晚欲如梦初醒,将视线转回前方:“时间到了……”“哦,都没注意,”孟亦舟眨了眨眼,默不作声地呼出口气,缓解着心底那点躁动。那双握了好久的手终于松开,沈晚欲拇指压住掌心蹭了蹭,试图抹去那点交握后遗留的触感。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气氛染上几分沉寂。
“对了,你饿不饿?”片响后,孟亦舟再开口,已然恢复了自然之色。“有点,你呢?”“好晚了都,平时这个点该吃宵夜了。”孟亦舟看向自己的手腕,八点十三分。之前还有一顿饭没约,沈晚欲便说:“一直说要请你吃饭也没时间,今晚刚好,想吃什么?”孟亦舟说:“我有一家相熟的茶餐厅,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海,师傅的手艺也很不错,就是路有点远。”“走吧,”沈晚欲双手插兜里,“今晚你最大,不管去哪儿都奉陪。”茶餐厅位于寸土寸金的地带,周围灯火辉煌,高楼林立。孟亦舟推开商场的玻璃门,回首说:“这家店是粤式正宗老字号,老板和我妈是朋友,每次来都帮我留靠窗的位置。”馆内环境优渥,华丽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每张圆桌周围都栽种着绿植,中央架起台子,身穿白色纱裙的女艺人正在弹钢琴。老板是个职业女性,濠江人,一身干练西装,远远地见到来了熟客,她放下计算机,毕恭毕敬地迎上来。“是小孟先生啊,快请进,”老板一手背在腰后,微躬身,在前引路,“您好久没来了,得有两年多了吧。”孟亦舟迈着长腿:“好像是,记不太清了。”两人寒暄了几句,不出片刻,老板将两人引到靠窗位置,端来两杯薄荷水,并吩咐服务生好好招待才离开。这里视线顶好,能俯瞰濠江的万家灯景,周遭安静,人们的交谈声很低。窗户投映出孟亦舟的身形,长腿很随意的搭着,姿态放松又自然。沈晚欲莫名有点紧张,抬起杯子喝了两口水。服务生弓身站在一旁,热情的推荐着餐厅的新品米酒甜酿。孟亦舟低头,翻看菜单:“我朋友不胜酒力,甜品就免了。”跟着点了两客粤式牛排、红烧蒸鱼、蟹黄虾仁蒸饺、罗宋汤、还有百味蒸凤爪,外加一锅艇仔粥。孟亦舟把菜单还给服务生,补充道:“暂时就这些吧。另外,所有菜都不要放葱姜蒜。”沈晚欲正喝着薄荷水,听到孟亦舟的话,抬起头来。孟亦舟接过他的目光,笑问:“对吧?”他是挺挑食的,尤其不爱吃葱姜蒜,按理说穷人家的孩子没资格挑嘴,但他是个异数,只要放了这三样东西,就是山珍海味也不会多动一筷子。沈晚欲放下水杯,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第一次去酒店食堂,你点炒饭就没要这些。”孟亦舟说这话时脸上仍然是他标志性的表情,漫不经心,像是话头到这里了随口一提而已。但沈晚欲却生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这人好像除了电影,没什么在意的东西,身上总带着一股“浮沉世间名利客,我偏不作红尘人”的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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