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下个不停,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向窗户。娄牧之眼神深沉,如一湾深潭,看不见任何波澜:“既然你这么后悔,当年就不该带我回来,”他寒声道:“其实说到底,真的害死顾汪洋的人是你!”林夕瑜一怔。他们像两只刺猬,带着同归于尽的长刺,找到对方最薄弱的地方,狠狠扎进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件事是林夕瑜的耻辱,也是她的软肋。顾汪洋是她丈夫,十年前死于误杀。自丈夫死后,林夕瑜的生活就一落千丈,她好吃懒做,工作是走后门找的,顾汪洋一死,等于断了关系,部门主管以她好赌为理由,给林夕瑜下了逐客令,没了丈夫又没了工作,加之赌瘾越来越严重,从前一个月输一次变成了一周输一次,慢慢的她每天都输钱。债主追上门,房子抵押了,她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丧家犬,只能死皮白脸地赖着娄牧之。往事历历在目,看着这张精致的脸,林夕瑜恨意翻涌,她打他:“你这个贱种胡说八道,是你勾引我老公,是你害死他,白眼狼,扫把星!”在推搡中,林夕瑜闻到了他身上白兰花和烟草的香气,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辛辣而刺鼻,霸道地占满了她全部嗅觉。娄牧之狠狠压住她拿刀的手,冷眼看着她发疯,像是不知疼痛。林夕瑜头发凌乱,她奋力挣扎,想要逃脱娄牧之的桎梏:“怪物!你和你那个易知秋都是怪物,是你们,你们杀了我老公,杀人凶手,你们会下十八层地狱,会不得好死!”听到“易知秋”三个字,娄牧之动作一滞。林夕瑜立即捉到机会,她猛地把住刀柄,刀尖往外,划伤娄牧之的同时也划伤了自己。美工刀“哐当”落地。那个名字刚从林夕瑜嘴里飘出来,就在娄牧之无序的心头激起狂潮,仿佛一把猎枪,子弹总能打中他最酸楚的地方。娄牧之双手无力下垂,鲜红的血和惨烈的白在他身上绽放出一种怪异美感。他失魂落魄地愣住。林夕瑜胡乱抹掉眼泪,笑得比哭还难看,却因踩中娄牧之的死穴,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如刀割一般。“怎么不说话了?”林夕瑜脸上有泪有血,和鼻涕糊成一团,她就这样迫近他,眼神煽动着癫狂:“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易知秋捅死了我老公,现在都还在吃牢饭。”她一句比一句狠辣:“两个男人,一个为你死了,一个为你坐牢。娄牧之,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隔着雨声,两人面对面,他们像两头穷途末路的兽,露出最尖锐的獠牙对着彼此,每一句话都恨不得置对方于绝地。
娄牧之怔怔地望向虚空,他仿佛听见了易知秋的呼唤,身体里掀起海啸,几乎要湮灭他的五官六感。玻璃窗倒映着此刻的荒诞,湿透的吊带裙紧紧裹在林夕瑜身上,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她已年过四十,却一点也不像中年女人,从眉眼往下,是她抹口红的娇艳唇瓣,娄牧之最讨厌她的嘴,他想不通,一个漂亮女人为什么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她的一个词每一个字都像带倒刺的刃,准确无比地扎进娄牧之千疮百孔的心,离开时带出一片又一片溃烂的腐肉。气氛肃杀,落针可闻。林夕瑜狼狈不堪,满是泪痕的脸上却带着笑,她在等娄牧之溃败。娄牧之心口闷痛,他抬起颤抖的手盖住那处,脸色惨白,疼得连指尖都泛出了青色。“别说了,”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字句间竟然带有一丝恳求。见他如此,林夕瑜又痛又爽,她伸颈逼近:“不记得你男人了么?”“监狱的日子不好过,吃不饱穿不暖,”她恶意的笑起来:“易知秋为你这么个祸害断送了自己的人生,可你呢,金牌大律师,日子要多美满有多美满,你有没有心?娄牧之一把将她推攘到墙角,仿佛被激怒的兽:“住口!”“痛啊,我就是要你痛,”林夕瑜扬起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凄清的笑声在深夜里回荡,像是吊死鬼的呜咽,她变本加厉的骂:“易知秋——”“呃——”娄牧之突然掐住她的脖子,额头青筋暴起,五指愈发用力,他要她闭嘴。林夕瑜双眼赤红,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出来,她试图尖叫和逃跑,却像掉入了一滩沼泽,只能发出沙哑的模糊音节,手脚乱蹬地去拽窗帘。“放、放、”林夕瑜瞪大双目,张开嘴巴,用最后一点力气抓牢窗帘,嘭一声,窗帘杆被她扯掉了,金属横杆重重砸中娄牧之的肩膀,砸得他脱力。她当即踹开娄牧之,扶住窗户一阵猛咳,也许是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邻居,楼层里出现了一个女人和老太太的声音。“吵什么,还让不让睡觉了?”住隔壁女人不是善茬,她跟林夕瑜合不来,常常因为小事吵得不可开交,此时她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冲对门嚷嚷。“怎么那么大声儿,”住三户的老太太也开了门,哄着怀里哭闹的小孩:“把我家宝贝孙子都吓哭了。”林夕瑜大口大口喘着新鲜空气,娄牧之被窗帘杆砸中肩头,他狼狈地捂住伤处。门外恼人的辱骂一浪比一浪高,混在雨夜里,犹如急促的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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