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惹是生非,娄牧之说:“没人撞,跟你一样不小心滑倒的。”易知秋半信半疑:“真的?”娄牧之没什么表情的点了下头:“嗯。”“骗人。”“没骗。”“小木头,”易知秋突然不走了。娄牧之也跟着他停下脚步:“怎么?”易知秋弯腰,凑近了看娄牧之的脸:“要是谁欺负你了,你只管告诉我。”英俊的脸在眼前放大,甚至能看到他细微的小绒毛,娄牧之因他靠近晃了神,一时没接上话。易知秋紧跟着说:“我保护你。”这股子劲儿,有点像在球场大放豪言壮语的他,认真专注,神色郑重,像是许诺。毫无征兆,脑海中浮现了父亲的面容,娄牧之察觉到骨髓中渗出一丝苦涩,他忙低下头,架住人往前走,等视线移回易知秋身上时,他又从苦涩中品出一点细微的甜。自从父母离开以后,他习惯了一个人,娄牧之还没从谁的嘴里听过“我保护你”,这句话莫名触动了他心底的弦,让他的心也跟着跳了跳。半晌没等到娄牧之吭声,易知秋瘸脚跳着,一脸仗义的说:“我说我以后罩着你,保护你,你好歹回句话。”“先顾好你自己。”娄牧之把头扭朝另一边。灯光昏暗,自上而下的角度,他没法看全娄牧之正脸,却隐约窥见他微翘的嘴角。从初春到夏至,易知秋摸清了娄牧之的脾性,他发现娄牧之高兴的时候,总会抿一下唇线,刻意收敛笑容,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里偷偷乐。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这个男孩别扭,但别扭中又带着说不出来的可爱。今晚的夜色格外好,微风轻拂,白兰花开败了,空气中还残留着一缕暗香。通往校医室的路,铺满鹅暖石,鞋底薄也会觉得硌脚,娄牧之才转学那会儿,每天回家经过这条小路,都会生出一种路太长了的感觉,但此刻,他看着地上一高一矮的两具影子,他好希望这条路长得没有尽头。 同床共枕校医看了脚踝,说是扭伤微肿,没有大碍,吃点消炎药,休息一个星期左右就能好。这是娄牧之第一次去易知秋的家,格局宽敞,屋子空无一人,易知秋住二楼,卧室是落地窗,米白色的窗帘吊在挂钩上,一抬头,就能看见月亮。墙壁、床头柜,衣柜,全部贴满《海贼王》画报,连床单被套都是一模一样的图案。娄牧之知道,这个动漫人物,叫做蒙奇d路飞。
他有一头凌乱的黑色短发,左眼下一道疤痕,穿红色坎肩,蓝色牛仔裤,头戴草帽,脚穿草鞋,一双眼笑成了弯月,露出一口大白牙,永远阳光,永远自信。娄牧之莫名觉得,易知秋和路飞有点像,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也弯弯的。“你爸妈呢?”娄牧之放下校医给的消炎药和碘酒。“我爸今天值夜班,”易知秋语气平和地说:“我妈在我九岁那年查出骨坏死,一年后就走了。”娄牧之怔住,不是为了他妈妈去世的事实,而是因为易知秋的态度,那语气没有起伏,也没有伤感,像是话题讲到这里,他随口一答而已。易知秋从床头柜翻出两包小饼干,抛了一包给娄牧之,他撕开包装袋,边吃边说:“我爸又忘记给我准备晚饭,只能吃这个了,你先垫垫肚子,一楼还有泡面。”娄牧之拿着饼干,却没动,视线一直停留在易知秋身上。一个原生家庭不幸福的小孩,哪怕性格不孤僻,也不可能是个爱闹爱笑的,娄牧之身在其中,感同身受。来到淮江的第二天,初春,陌生而巍峨的建筑占据了最多视野,但娄牧之看进心里的第一眼,不是青春洋溢的校园。他站在原地,百无聊赖时,少年撞了他。他转身回首,望了过去。双眸有了倒影,映出易知秋的脸,少年浑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晨光,笑起来,整个世界都亮了。无论是性格,还是为人处世,娄牧之都无法将母亲早亡这件事跟易知秋联系起来,他觉得易知秋这样的人,至少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那么小就失去了妈妈。娄牧之突然很好奇,为什么易知秋会长成了这个样子。“看什么?”易知秋的余光中住着一个男孩的目光,他一抬首就对上了他的眼睛。“没什么,”娄牧之低头看表,到吃药的时间,他用手指掰药片,取出两粒白色胶囊:“水在哪里?”“一楼,不过还没烧呢,”易知秋双手抬着受伤的右脚,小心地挪到床边。生怕他扯到伤处,娄牧之忙弯腰,抬起他伤脚:“校医才说了让你别乱动。”易知秋偷着乐,安心享受娄牧之的照顾,吃了药接近九点多,再不回去的话顾汪洋都杀到学校了。娄牧之背好书包:“你好好休息,我回家了。”手腕被人拽住,易知秋晃了晃,就像跟大人要糖吃的小孩:“我想撒尿,你扶我去下卫生间。”伤残人士,行动不便,娄牧之只好放下书包,把人扶过去。解决了急事,易知秋又厚脸皮的让他帮忙洗脸。打湿毛巾,娄牧之拧干水,手臂刚抬起来就觉得身高悬殊过大,就算他踮起脚也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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