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紧张?”易知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否认:“我才没紧张。”笑声低低的,透过空气介质,敲醒易知秋的听觉,他放在娄牧之头顶的手掌猛地收紧,与此同时,鼻尖还嗅到了一股异常熟悉的洗衣粉味,是樱花。一打岔,紧张感倒是降低了些,易知秋纵起鼻子在他鬓发间嗅:“你换洗衣粉了?跟我一个味儿?”娄牧之眯起双眸,显出一点醉眼朦胧的情态:“一直这个味儿。”“骗人,我记得你明明是……”“别瞎闻,我耳朵痒。”四周的观众开始新一轮鬼哭狼嚎,有的疯狂跺地板,有的拿手机录像,易知秋的后脑勺微微转动。从旁侧角度看,这两人正辗转着唇部亲吻。娄牧之又笑,搁在他后腰的手又往下压了压:“左边有人,靠近点,不然就看到咱俩作弊了。”胸膛贴胸膛,心跳挨心跳,易知秋浑身绷紧,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亲上去。就这么僵持片刻,易知秋手抖脚也抖,他压低嗓子问:“还有多久?”娄牧之侧耳倾听:“倒计时了,还有十秒。”转回脸,视线和易知秋的目光搭在一起,像两条缠绕纠葛的藤蔓,就在赵越数到最后一秒时,不知道谁绊了易知秋一下,他脚下脱力,失控般向前倒去。易知秋低头,娄牧之仰首,吻到了彼此的唇。一个清醒,一个微醺。薄唇相碰,软,好软。易知秋呼吸停顿,甚至不敢眨眼,那一秒太长,长过他短暂的一生。看到一切的观众们巴不得放烟花庆祝,一个个张牙舞爪地叫喊,房顶都快掀翻了,引得路人起身朝这边张望,一时间,这间包房成了酒吧最大的观光景点。之后摇骰子依然热火朝天,娄牧之说了句“困”,便坐去角落,一只胳膊遮住上半张脸,像是睡着了。易知秋借口上洗手间,他打开门,冲出酒吧,跑到了黑夜中的街道,跑到一棵香樟树下,他才寻到放松的间隙。他一手撑膝盖,一手摸心口,只觉得胸腔中叮当作响,仿佛置身于一个悬浮宇宙中,街道两旁光影转换,人声鼎沸于他而言都不复存在,唯有唇间遗留的触感才是真实。易知秋机械地走到台阶处,脱力般坐下去。深夜的风呼啸而来,他整个人遭冷气包围,细碎汗珠淌过他的衣领,易知秋却觉得浑身燥热,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易知秋抬首,紧紧盯住一旁的出租车,准确来说,是盯住了车窗。
玻璃幻化成一个长镜头,带他重新回望今夜最漫长的一秒,小木头冷硬的下颌线,深邃的眼眸,如羽翼般轻颤的睫毛。还有那柔软的薄唇。易知秋闭眼,将脑海里不三不四的念头赶走,他拼命对自己说,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最多一秒,好吧,最多两秒。因为是初吻,所以才会这么紧张。很正常,放轻松。易知秋反复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直到两侧脸颊的汗珠彻底干透,他才从混乱中理出一点头绪。他舒出长长一口气,准备起身回酒吧,对面来车开了远光灯,橘红色的暖光照进来,划过镜子中他的侧脸。易知秋回首,镜中人忽然变成了娄牧之,与他四目相对。光影转瞬即逝,易知秋却惊出浑身冷汗。 恶意散场时,接近深夜十二点,顾汪洋的连环夺命call几乎要打爆娄牧之的手机,易知秋找了十多个理由才勉强挂断电话,赵越不敢再留他们疯玩,但他喝了酒,不能开车,全场没喝酒的只有胡蝶,送他俩回警察大院的任务只能交到她肩上。停车场,胡蝶去取车,留下俩小鬼干瞪眼。初春夜刮来的都是冷风,凉飕飕往脖子里钻,易知秋站在一旁搓手,其间不停偷瞄娄牧之。风吹起娄牧之的大衣下摆,他单肩背书包,一派悠然自得,三年后的娄牧之眉眼长开了,轮廓精致且俊朗,比起一脸婴儿肥的男孩,现在的他,是一个散发着植物清香的少年。游戏的后遗症复卷而来,再次端详娄牧之,易知秋似乎开启了一个全新视角,他以前只是觉得小木头好看,从没动过另一方面的心思,此刻月光铺撒,柔得像薄纱,他竟然觉得,他好看得令人动容。“你老看我干嘛?”娄牧之遭冷风一吹,上头的酒气散了不少。易知秋四处乱飘的视线忽地移开,他盯住地上的一片枯叶,踌躇片刻,终是开了口:“小木头,我问你个事。”娄牧之最受不了他磨叽,挑他一眼:“有话就说。”易知秋准备好的腹稿在舌尖沉浮,他在心里给自己鼓足了气,张口却变成了:“我你你”娄牧之凝眉看他。“我怕不是个傻x。”易知秋在心里骂了一句,说话就说话,干嘛结巴?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心虚。那两道秀眉飞快蹙了一下,娄牧之恢复常色:“你到底想说什么?”易知秋紧张得扯外衣拉链,哗啦哗啦,回来玩了四五次,才说:“那啥你到底醉没醉?”娄牧之喝酒有个很奇怪的特质,醉得快醒得也快,记忆还会断片,只要是醉时发生的事,一概不记得,所以他点头说:“醉了一阵,喝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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