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血压,”王煜喝了口热水:“现在没事了,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易知秋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没吃晚饭,他撞了王煜肩膀一下:“你先去吃饭,我和小木头看着外婆。”王煜这两周瘦了很多,头发打结,就像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一双圆眼睛下挂着两团淡淡的乌青,唇上没有多少血色,让他原本健康的肤色显得有些惨白。“医生差不多就来巡房了,”王煜说:“我等做了检查再走。”话音才落,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就推门而进,老太太正巧醒了过来。做完常规检查,医生把听诊器往脖子上一挂:“恢复得不错,后天就能出院了。”末了,还提醒老人,要按时吃药,尤其不能生气。王煜弯着腰跟医生说了好几声谢,才送人离开。病床上的老太太撑起上半身,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就看见了两个少年:“你俩怎么都来了?”易知秋忙倒了一杯热水:“听说您生病了,我们来看看您。”“这么热的天,瞎跑什么呀?”老太太勉强带着笑容,眼角的皱纹显得更深,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岁,她一手撑住床头,一手指着空置的两个椅子:“快坐,坐。”王煜连忙上前,把枕头垫在老太太身后:“您慢点,”给人靠稳后,他又把被子挪到老太太肚子处,盖好了,才问:“您想吃什么?我去食堂买。”“想吃有味道的,嘴巴太淡了,”老太太心疼地摸了把孙子的脸:“你这脸是几天没洗了?”“谁说的,我每天都洗,”王煜短促地笑了声:“那我买一碗素面和海鲜粥,您看行不?”老太太笑着说好。病房里有易知秋在,就不显寂寞,他坐在床边给老太太讲笑话,娄牧之就坐在一旁专心削苹果。看着那副画面,王煜连日来的疲惫和不安终于散了一点,他退出病房,脸色不再那么沉重,不过才走到楼梯口就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你来干嘛?”王煜脚步一顿,脸色沉了下来。对面的男人穿着体面,一身剪裁精良的浅棕色西服,配一条米白色的长裤,他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长相与王煜有五分相似,只是他皮肤白,是那种冷调的白,衬得他瞳孔极黑,来人手里拎着两盒保健品。他是王煜的亲生父亲,何致生。“听说你外婆住院了,”何致生笑着说:“我来看看她。”“用不着,”王煜干脆的一挥手:“你快走。”“小煜——”“别叫我,”王煜挑起眼睛,不耐烦地问:“你走不走?”何致生紧了紧手里的手提袋,往上举了一点:“来都来了,总得让我把东西放下吧。”“不稀罕。”王煜态度特别差,不管是语气还是脸色,看得何致生心头起火,但他是生意人,习惯了生意场上那套虚与委蛇,面上勉强维持着,仍然是笑着的。
何致生去拉王煜的胳膊,有点哄人的意思:“都是一家人,怎么还有隔夜仇呢?”“您姓何,我姓王,哪门子的一家人?”王煜的声音很冷,他拿开何致生的手。一提这事,王煜就烦得很,但他不想跟他吵架,抬脚就走,可是王煜刚迈出一步,就被何致生拦下了。“小煜,”何致生推了推金丝框眼镜:“咱俩好好谈谈,行吗?”“没什么可谈的,”王煜堵住过道:“要不你走要不我走,选一个。”何致生忽略了王煜的话,自顾自的跟他谈起旧事。“你在淮江这种小地方没出息,跟我回沪上吧。我送你出国念书,学工商管理,你毕业了就能继承我的公司,从今以后,我全部的财产都是你的。”“我不去,早告诉你了,不去不想没可能,听不懂?”王煜死死盯住他,不想跟他扯淡,直接甩出一句:“你智障啊?”他们僵持了太长时间,路过他们的病人和护士都忍不住好奇地往这边看,何致生虚荣又好面子,这样的注目让他心生愤怒,才压下去的火气‘嗖嗖嗖’蹿了起来。何致生看起来半真半假的发怒:“你这孩子,跟你爸说话不能客气点?”“你谁他妈爸?”“你不是我生的?”何致生压不住火气,嗓门也大了。“生了不养,不如别生。”王煜的声音又低又沉,在夜晚的风中犹如裂帛。 失聪的左耳病房外嚷嚷起来,301室的房门朝外打开,值夜班的医生和护士围成一团窃窃私语。“楼梯口有人吵架。”“听到了,这么大的声儿。”“好像是两个男的,一个四十多岁,一个十七八岁,也不知道在吵什么。”易知秋耳朵动了动,他和娄牧之对视一眼,两人似乎猜到了同一件事。老太太上了年纪耳背,没听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觑起眼睛:“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啊?”易知秋“蹭”一下站起身:“婆婆,我去上个厕所。”说罢,他拉开椅子就跑了出去。还没等门自动合上,娄牧之放下书包:“我也上厕所。”老太太只觉得他们好笑,嘀咕了句:“这俩小孩,连去个卫生间都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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