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一生中见过最艳丽的火烧云,烧伤了无边天际,也灼伤了他的眼睛。他哭了,叔叔变得更兴奋,压住他,在他耳旁呢喃:“洋洋真可爱,叔叔好爱你啊。”顾汪洋的眼泪淌湿了面颊,他睫毛微颤,带着小野兽般呜咽的哭腔问:“为什么叔叔爱我,我会想哭呢。”“爱的本质就是眼泪。”叔叔变本加厉,用上了唇舌,顾汪洋事后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但他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他也没吃桌子上的那只冰欺凌,他就在这样的爱里沉浮,像一只被巨浪拍打的独舟,被推到浪尖浪头,在时间流逝里长大。可笑。人生是一个轮回的圆。 清白磊落雪,满目都是苍茫白雪,一层厚重的银霜覆盖了整座城市。易知秋在街头巷尾乱窜,像一头被遗弃的兽。耳边是呼啸的寒风,因为剧烈奔跑,他的胸腔荡开了绵密的疼痛。“小木头,你在哪?”易知秋每过一个街头,看着或熙攘或凄清的人海,都没有他要找寻的那抹身影,视线里是一片惨白。他去了海边,去了电影院,去了八喜冰淇凌店,几乎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他第一次觉得这座城市真大,无论他怎么奔跑,也找不到自己想找的人。直到后半夜,易知秋走得手软脚软,他才在学校的后cao场找到了娄牧之。雪花压弯了枯萎的树丛,年代久远的教学楼藏在迷蒙的雾气里。巨大的夜幕下横着两道单杆,生锈的单杆旁坐着一个清瘦的少年,那背影散发着一种绝望的孤独,他缩起双脚,用手臂环抱着自己,脑袋埋进了膝盖。易知秋嘴中不断哈出白汽,他缓着胸口那阵密密麻麻生理刺痛,放慢了脚步,行走间只有鞋子踩着细雪的声响。他蹲下身去,却不敢触碰娄牧之,他看着他披了满身霜雪,连翘起来的头发丝也结了寒冰,才缓过一点的疼痛再次席卷,疼得易知秋呼吸不畅。不知过了多久,易知秋才轻声问他:“冷吗?”埋在臂弯中的人慢悠悠地抬起脑袋,他漂亮的双眸像蒙上了一层脏灰,没有泪水没有神采,他愣愣的看着易知秋,好像不认得他。“你是谁?”娄牧之迟钝地偏过头,去看他的脸。酸涩猛地涌上眼眶,易知秋痛苦地张了张嘴巴,他想叫他,想拥他入怀抱,想抬手为他拂去发梢的白雪,但他张开双臂却滞在原地,什么也不敢做。“你是谁?”娄牧之又问了一遍,他皱起了眉头,像是在回想眼前的人到底是谁。易知秋狠狠搓了一把发红的眼眶,用哄婴孩的柔音问他:“躲在这干嘛呢?”“对啊,我在干什么,”娄牧之神经质的喃喃低语,双手使劲抓着头发,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要找人,我在找人。”
他忽地站起了身,慌乱到撞到单杆,蹭掉了一大片残雪。“小木头,”易知秋忙伸手扶他,指尖才碰到娄牧之的衣角,他却像被蛇咬到一般,大惊失色的往后躲,摇头低吼着:“别碰我。”“好好好,我不碰你,”易知秋立刻举高双手,踉跄着后退两步:“你别害怕。”“别碰我!”娄牧之失神地自言自语,他浑身颤抖地抱住自己,用背脊抵住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看着娄牧之神志不清的模样,易知秋胸口发闷。那不仅仅是痛,还掺杂了屈辱和愧疚,就像在浑身最柔软的地方插|进一堆刀片,割烂了他的肉和血。他想杀了顾汪洋,也想杀了自己。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嘴唇也咬破了,易知秋还是压不住心头翻涌的酸涩。他只能站在这里,看着自己疼爱和宝贝的人破碎,无能为力。风雪将世界吹得荒芜而寂静。过了良久,娄牧之终于安静下来,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白色球鞋出现在娄牧之低垂的视线里,易知秋一点一点跪了下去,他压抑着哭腔问:“你刚刚说找人,要找谁啊?”娄牧之呆了很久,才慢慢地抬起头,他仰首望着他。冰天雪地里,易知秋仿佛带着光,像天上的月亮。“我、我要、找”他唇瓣轻启,说一个字就顿一下:“找易知秋,你认识他吗?”易知秋鼻子一酸,他急促地吸了几口气,才说:“认识,我带你去。”娄牧之盯着他看了半响,孩子气地说:“你骗人。”七个小时前,娄牧之在街头狂奔,跑了很久,直到他没了力气,醉酒一般徘徊在大街,他逢人就问:“你认识易知秋吗?”来往行人当他脑子不正常,不是没好气地推开人,就是低骂一句神经病。他满世界找易知秋,但是找不到。易知秋无法克制,他一把抱住了眼前人,用拥抱融化着他的挣扎,在他耳旁道歉:“对不起,小木头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怀里的人又冰又烫,发起了高烧,他没闹多久就昏了过去。小旅馆,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娄牧之高烧到386,但他说什么都不去医院,易知秋买了退热贴和感冒药,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易知秋抬着一杯感冒冲剂,轻声唤他:“来吃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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