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有三十载,我时常蹙眉看着镜中或水中的自己,人形依旧是那样,但魂魄已经快速衰老。兽族平均寿命五十而已,我的身体不好,可能还活不到那岁数。
南宫回出山了,我独自在山里感受时间的流逝,他这一去,就是五年。
外界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得而知,我只是孤独而自在地等着他回来。
五年后,他不仅带回来了他自己,还有一位看起来格外鲜活年轻的兽族,那跳动的生命,让我羡慕不已。
南宫回说他叫赐。
我悄摸看他的年岁,才二十不到,就像人类喜欢光华的外表一样,兽族对年岁十分在意,年轻代表着更鲜活的力量,衰老的灵魂往往散发一种只有兽族能闻到的腐味,让兽作呕。
我以为南宫回要同我解契了,夜里找到他。他忿忿地看了我一眼,让我不要胡思乱想。
我跟他说我老了,没有时间了,他说我胡说。
我无奈地笑笑说:“你们人类不懂,这不是外貌上的老去,是我灵魂的凋谢。”
我现在看自己,太过丑陋。
南宫回紧紧搂住我,我才发现他已经比我高了,身体比起五年前更为挺拔,不再有稚气。
“阿缘,我想要你。”他语气中有渴求,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情绪。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说什么,直到他唇贴上我的,我才猜想是魂力。
“这样亲吻并不会过渡魂力。”我趁着唇瓣分离提醒他。
“阿缘,我是喜欢你才做这些事,不是为别的。”
我呆住了。
“这不应该……我们不可能的。”我愣红了脸推开他。
“明明五年前什么都做过了,有什么不应该?”他不疾不徐地问我。
“这不一样。”
我不知道如何说,只能先转身离开。
慌乱离开时,我遇见赐,往常遇见他,我都用仅剩的魂力遮掩魂魄弥散出的味道,那并不好闻,此时我却完全慌了,魂力散得不成样子,这味道让他嗅到了。他面上露出难以遮饰的厌恶,我只得快速离开。
后山,已是深夜,水流映不出我魂魄凋零的样子,可我没法去忽视其中流露出的枯败味道。
我呆呆看着落花流水明镜月。
心想,我究竟是无法接受南宫回,还是无法接受如今的自己。
我想象,如果我有赐那样鲜活的生命,我一定会不假思索地回应他。
我突觉,我早已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潇洒,我那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哪里顾及这么多。
就算我同南宫回之间差二十年,又如何呢,他看到的我,还是同他初见我时一样,他也不会嗅到我魂魄的腐味。
我是迈不过自己心中的坎,可我何必让自己不快。
翌日,我再见到赐,他很是尴尬地同我招呼:“缘。”
我恢复平日的淡然,同他一点头,便去了南宫回的庭院。
他正在竹亭里看书,一身玄色,眼眸极深。
我一走近,他便放下书抬眼看我。
“回来了?”他比我坦荡,坦荡中有毫不遮掩的笑意。
“嗯。”我不知道他现在想什么。
“昨夜是我过于着急,但我想你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意。”边说着,慢慢靠近我,又是抱住我,不同于昨日的拥抱,这时他格外温柔,像在抚慰受伤的鸟儿。
“我是喜欢你的。”我向来直接,“但你要明白,兽族寿命不长,我外表光鲜,其实魂魄早已开始消逝,我没有几年了。”
我不自觉低头皱眉,说出自己的痛处,感觉并不好受。
“阿缘……”他一边喊我的名字,一边收紧双臂将我牢牢抱住,“何必说这些,你知道我不在乎。我爱你,就已经足够。”
之后过了一段恬静的日子,和我独自一人时一般自在,但有了南宫回的陪伴,一些事有了更多乐趣。
逝者如斯,浮生几何。
转眼又是两年。
我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但已经下定决定珍惜眼前,便不再去想以后,即使下一刻魂就幻灭,我也不会遗憾。
但南宫回似乎并不这样想。
那日我突然心口一痛,意识恍惚间直接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是七日后。
我发现我变得不一样,我的灵魂像是突然回到二十岁,变得很新鲜。
这种感觉令我非常不安,我知道肯定是南宫回做了什么逆天而行的事。
我起身看到一旁已无生气的赐,明白了一切。
自三百年前人兽纷争之后,兽族便回到了自己的隔世空间,不再与人类来往。
我十五岁偷溜到人间游玩,碰上贪得无厌且狡猾的人类,若不是遇见南宫措,恐怕早已是哪家王公贵族的禁脔玩物。
兽族消失越久,人类就对兽族越好奇。
而对于处在隔世空间的兽族来说,人类也是珍稀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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