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公主若有所思:“想必这位大臣必定权势滔天。”薛皇后点头,又道:“不止如此,举国上下,只知有臣,不知有君,故取而代之。”咸宁公主微微抿了抿嘴唇:“阿娘的意思难道是处罚人的事都要自己亲自来吗?”薛皇后摇了摇头,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非也——阿娘是想告诉你,一旦有人假借你的恩威,那后果是很大的。所以,恩威权柄不可轻易给人。”薛皇后正说着,她的傅母沈氏掀帘走进内室,放下一盘甘棠。听见薛皇后母女间的对话,面色变了变,嘴唇翕动,到底没有出言打断。直到咸宁公主离去,沈氏才叹了一口气,对薛皇后语重心长地道:“娘娘所授,是非公主该学的。”薛皇后不以为然,驳道:“如何不是,稚娘也迟早有出宫开辟公主府的一日,到那时也该学会如何统御下人。读史明智,家国事中,不乏治家明理。”沈氏只好道:“可——陛下不喜欢呀。您知道的,陛下喜爱贤良淑女,平生最忌讳的便是女子涉政。”薛皇后沉默下去。隔了许久,轻轻地叹了一声,仿若自嘲:“是啊,男女有别。”作者有话要说:皇后薛婉樱,生有皇长子沅,皇长女咸宁公主贵妃甄弱衣贤妃陆仪瑶,生有皇次子,皇四子淑妃高兰芝婕妤赵芳蕖,生有皇次女美人薛灵均“听闻今日灵均妹妹之母获准入宫来陪伴灵均妹妹了。”漪兰殿内,高淑妃咬着唇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抬头笑吟吟对甄弱衣道,“弱衣妹妹,到你了。”甄弱衣盯着棋盘,毫无犹豫地将手中的棋子扣下,高淑妃的棋子瞬间被她吃死了。高淑妃愣了一下,看了好一会棋局才无奈地道:“弱衣妹妹好棋艺。”甄弱衣不置可否,“运气耳。”她执着团扇,轻轻地给自己扇起风,嘴角带笑,笑容却实在有些淡。她抬头,看见了漪兰殿微微生霉的梁木。漪兰殿远不如甄弱衣所居的昭阳殿富丽堂皇,甚至比不上薛美人所居的甘露殿别具雅致,离天子的含元殿也很是有些距离,但却是天子的生母高太后做妃嫔时的居所。
天子一直在漪兰殿生活到九岁时被先帝的周皇后,如今的周太后收养,带去丽正殿为止。甄弱衣猜想,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尽管高太后当年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而高淑妃在天子登基之初便有了四妃的称号,但当天子让她挑选居所时,她却舍弃了离含元殿更近,也最为华美的蓬莱殿,选择了漪兰殿。把棋盘撤了后,宫人们依令摆上了香茗瓜片,四色糕点,高淑妃就着这茶和糕点继续起了刚才的话题。“按往常时,必是宫妃有孕九月将近临产了,家眷才能入宫,想来自家姐妹,皇后娘娘果然疼灵均一些。”甄弱衣睇了她一眼,心中油然而生烦闷。“皇后娘娘宽容大度,岂不正是我等姐妹的福气。”她放下手里的茶盏,笑着道。高淑妃被她的话呛了一下,不过须臾,脸上又是温婉如春风浸润的笑颜,“那是自然。”她看着甄弱衣,眼中一闪而过冰冷之色,说话的语气也和寻常有些不大相同,像是因为抑制着内心过度汹涌的暗潮,所以脑子一时没跟上,没头没脑的就突然蹦出了一句:“弱衣妹妹便不想有自己的孩子么?”高淑妃话音刚落,殿中被她留下的几个伺候在左右的心腹宫人都俱是面色一变,面面相觑。甄弱衣抬起头,看向她。终于来了。自从薛美人有孕以来,这几日高淑妃频频邀她闲话家常,东拉西扯了几日到今日终于磨蹭不下去,要切入主题了。后宫的女人谁不想要一个孩子呢?红颜易老,恩宠难固,哪怕膝下只有一个公主,总也算老来有人叨念,更别说本朝自□□皇帝伊始,时不时就让无所出的宫妃殉葬的殉葬,出家为尼的出家为尼,没个子女傍身,好的也是晚景凄凉,糟的只怕是性命不保。可惜,甄弱衣确实不想。她还记得,弟弟出生的时候,她还很小,大概是三四岁,还是五六岁?姨娘花私房找来的大夫告诉她,这一胎必得男,姨娘高兴坏了,从此不肯让甄弱衣近她的身,生怕甄弱衣年幼莽撞,冲撞了她好不容易盼来的男胎。到了发动那一天,姨娘身边伺候的仆妇团团地围着她,年幼的甄弱衣吵着要寻找母亲,仆妇不耐烦,便将她锁在了屋子里。一直到过了许久,有一个仆妇走进来,笑着对她说:“姨娘生了个男孩儿,娘子有同胞兄弟了,可该高兴了!”她为什么要高兴?一直到弟弟满月,她才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她的姨娘和那个小小的弟弟。父亲素来疼爱生得美貌的甄弱衣,将弟弟抱到她面前,然而年幼的甄弱衣只是将脸转了过去。甄弱衣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仍答道:“妾既然是天家妃妾,自然渴望为陛下诞育后嗣,只是想来妾的德行不足,无福如此了。”甄弱衣的声音非常的诚恳。高淑妃的脸色猛地一变。从漪兰殿出来,甄弱衣舍弃了步辇,走回了昭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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