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涧去了趟校医院,校医没在,是个年轻的护士帮他看的,她看到怀涧狼狈的模样被吓了一跳,忙招呼他坐好,带上手套轻柔剥开他被血液浸湿的发。
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她看着脑袋表皮新伤叠着旧疤,心里难免不多想,只一脸复杂的包扎,清创,然后犹豫了半天才挑起话头,兜兜转转了半天,才问他是不是被欺负了,她可以帮忙。
怀涧看着她对着自己,一脸认真的神色,仿佛能看到她心中的热忱在熠熠生辉。神经不自觉松弛了瞬,心里不禁泛起丝丝暖意,笑着开口:“我没事,就在小巷滑了一跤碰巧撞到墙了。”
说完顿了顿,又补了句“没有参与斗殴,也没有被霸凌。”
“好吧”校医将信将疑的应了声,手上动作不禁又轻了几分,皱着眉不放心的给他的脑袋包成了一个粽子。
“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可以帮你作证。”
和护士告别,怀涧就顶着这一个诡异的木乃伊造型回宿舍,虽然已经尽量避着人多的地方走了,但不可避免的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被那样看乐子的目光看着,也没有人愿意多驻足一刻,大多轻轻撇过,眼神里带着猎奇的戏谑。
怀涧自觉他们没错,他就像一颗长着巨大疤痕的苹果,先天不足的光照让他畸形的凹陷泛黄,买家拿起他,但一旦翻过面便会被一脸嫌弃的放回去,他就埋没在苹果堆里腐败,味道或许酸也有可能甜,但不那么重要,因为没人愿意品尝他。
他能选择的不多,他犹豫着要不要退而求其次,在烂死前被虫子品尝,又怕选了生不如死,更怕什么都不做,会死有余辜。
到了宿舍,怀涧对着写着525的宿舍门犹豫了很久,终于做足被人类视线审判的心理准备,一把推开门走进去。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风平浪静,他迟钝的趋势眼珠看了一圈,其他舍友都坐在座位上专心在打游戏,带着耳机,看样子没听见他推门的声音。
怀涧心想挺好,轻手轻脚的摸回自己的床位,轻巧的躺好。
春天温度回暖,怀涧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脑子被发麻的痛觉占据,思绪像断线的珠子散了一地,疼的没心情思考,怀涧就这样安详的享受着片刻和自己的和平共处。
直到背后被热汗润湿,怀涧难耐的翻了个身皱起眉,鼻腔里恍惚间钻进一股奇异的味道,像是有人穿着很久没洗过的衣服在他面前绕圈。
怀涧喉头泛起一阵恶心,记忆敏锐的捕捉到和往昔相似的情景,脑细胞任劳任怨的强迫他看那节时光。
自从母亲走后,怀涧就被迫寄宿在和妈妈血缘关系最近的舅舅家。
舅舅在母亲失踪前的形象其实还算正派,不及姐姐惊艳的眉眼在稳重朴实的穿搭下也衬托出一种成熟老谋深算的深沉感。和他吃公家饭的职业可以说是十分契合,29岁的年龄,气质像是39,在事业单位也是混的风生水起。
怀涧关于母亲不多的记忆力,舅舅总很死皮赖脸的缠在母亲身边,母亲算个情感淡泊的人,却也在舅舅很没边界感的互动下没赶他走。
他记得一点那个时候舅舅偷偷给他买饮料,就为了换取母亲最近情感生活的情报。
他会穿着新买的西装陪母亲去酒局应酬,帮她挡酒自己回来趴在马桶上宿醉,然后半夜三更给母亲打电话撒娇叫姐姐来照顾他,这个时候母亲拿着电话的手紧紧握到掌心湿润,什么都没说,也没拒绝。
只是黑暗里低垂下鸦羽般的睫毛,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转身去叫醒熟睡的孩子,抱着吭吭唧唧的怀涧去照顾另一个孩子。
母亲家里情况不好,姥爷家暴,家里有三个孩子,每天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殴打下,无法反抗的姥姥只得找娘家借了钱把他们送到学校住宿,尽量避免和姥爷的接触。
由于长期遭受暴力殴打的缘故,三个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沉默寡言和孤僻,年纪最大的母亲最甚,两个弟弟出生还有母亲和姐姐护着陪着。
虽然姥姥已经竭尽所能的避免了,但悲剧从来不会因为人类的竭力弥补而挑这日子降临。
最年幼的弟弟因为学校流感被强制遣返回家,那晚母亲正陪着他写作业,发黄的手电任劳任怨的散发着最后的光亮,模糊光影下的字迹清秀漂亮。
父亲喝酒喝到很晚,母亲听到开门的声音就赶紧把桌上的东西呼啦进抽屉里,催促弟弟藏到衣柜里,独自出去应对。
那人还是醉的,他又在发疯,弟弟当时窝在破旧漏风的衣柜里,听着外面母亲被抽耳光的风声声,母亲倒在地上的痛呼,凳子砸在皮肉上的碎裂声,和那一声声减弱的呻吟。
外面的男人用方言叫嚷着“狗*的婊子,不做……死我吗?眼里……我了,我算是……厂子倒了,你就一直恨我!”
接着就是厨房里刀具攒动的声音。
七岁的弟弟哭喊着从衣柜里冲出来,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浑身是血的母亲,他七岁的身躯把母亲挡的很严实,也阻拦住母亲看向那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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