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擦干头发没多久,房门被人敲响了。费慎一拉门把手,邵揽余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对他说:“他们今天都不在家,没人做饭,出去吃吧。”费慎说:“你不会做饭?”邵揽余反问:“你会吗?”“会,”费慎理所应当,“但是不想。”邵揽余没理睬他的废话,干脆利落道:“到饭点了,下楼。”费慎扔开手里半湿的毛巾,反手一拉房间门,和邵揽余一块儿出了别院。遥奶奶家没车,两人只能徒步而行。好在今日气候温和,微风不燥,在太阳底下赶路也不觉得热,权当散步了。郁南镇面积小,几条大路互相交叉连通,没花多长时间就到了集市商业街。集市同上次初见时一样,兴盛繁荣,热闹不减。只不过此刻是午休时间,街上明显年轻人要更多,应该都是下了班来吃饭的。费慎与邵揽余并肩而行,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别人近那么些许,但又没超过个人隐私距离。看似亲近,实则只有双方自己明白的生疏。邵揽余很贴心地说:“有饭店和路边摊,都一样干净,你看看想吃什么。”上午和遥迦聊完,费慎对邵揽余以及郁南镇的看法,不经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此时对方这样一问,让他莫名有种不太自在的感觉。好像自己真是过来游山玩水,邵揽余也不是他的雇主,只是这边熟识的一位朋友,正无微不至地向他尽地主之谊。稍许一顿,费慎忽视掉这种错觉,说:“有什么口味不错的,你推荐推荐。”“那你问错人了,”邵揽余说,“我上次过来,已经是很久之前了。”“有多久?”费慎继续问。“记不太清了,”邵揽余自我打趣,“平时只顾着赚黑心钱,腾不出时间闲逛。”费慎发现这人好像特别喜欢以自嘲为乐,于是话里有话道:“赚的那些黑心钱,一半都用来养郁南镇了吧。”邵揽余一副洞察秋毫的模样:“和遥迦聊什么了?”费慎立刻拉下脸,直呼对方大名:“邵揽余,你不监视会死?”“别说得这么难听,我这叫合理猜测。”邵揽余脚下转了个方向,走到一座卖鲜花饼的铺面,买了盒玫瑰花口味的。结账后重新返回,亲自将礼盒递给费慎。“郁南镇的特色之一。”费慎居高临下睨视他,鲜花饼接了过来,嘴上却不客气:“这点东西就想打发我?”邵揽余失笑:“你或许可以把它当成,我是在贿赂你。”
“贿赂什么?”“替我保守秘密。”“说得这么郑重,”费慎食指勾住鲜花饼盒上的提绳,没正形道,“吓死了。”薯条整理邵揽余笑容不改,说:“你在这里看到的一切,都是秘密。”交谈的同时,两人继续向前走。集市里熙来攘往,仿佛镇上居民在这一刻同时聚集了似的,周身被数不清的喧嚣裹挟,出口的话下一秒便淹没进了人群。费慎不咸不淡道:“之所以有郁南镇,是因为遥奶奶吧?”他问话的方式,总是将答案固定在框架里,既是笃定自己的猜测,亦是犀利地不给人留有半点余地。以往邵揽余逢人说话留三分,面对尖锐的问题会及时反抛回来,这次却答得直白。“她救过我。”答案合乎情理,费慎毫不意外。八年前对方就和他说过,因为受过费霄的帮助,所以那时才会出手相救。邵揽余不欠人恩情,甚至有时候为了回报恩情,可以付出自己最大的努力。只是他一码归一码,对于感情同样明码标价,筹谋算计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放他回费家,邵揽余的条件是要走了费霄的身份卡。那这一次呢,建造郁南镇,救了九江城剩下的所有人,他又从里面得到了什么?费慎拆开鲜花饼盒子,挑了一块出来吃,细嚼慢咽吃完,他说:“想要别人保守秘密,光贿赂可没用。”邵揽余瞥向他,只瞧对方拿出了衣兜里的香囊,是王梁送的那个。香囊放进邵揽余手心,费慎压低嗓音:“得交换秘密才行,这里面藏着我最大的秘密,你可要保管好了。” 祸心夜深,月明星稀,整栋别院万籁俱寂。邵揽余少见的有些失眠,饶是他睡眠深度一向较浅,入睡如此困难的情况还是不常见,约莫是晚上多喝了两杯茶的缘故。坐起上半身,打开房间一盏壁灯,他想去阳台上透口气,余光出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那只香囊。邵揽余下床的动作顿了顿,香囊拿到手中,扯松了袋口系紧的拉绳。里面的荼蘼花香料变得有些干瘪,细碎的花瓣皱皱巴巴,唯余一股淡到不能再淡的香味。吃完午餐回来后,他里里外外检查过一遍,香囊里除了这些看上去很陈旧的香料,并没有其他特别的东西。一堆随时可以扔掉的垃圾,费慎却说是他最大的秘密。邵揽余抽紧拉绳,将香囊重新放回床头柜。起身之余,又莫名停留几秒,最终拎起这碍眼的玩意儿扔到了枕头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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