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头来,沉瑱,其实是邵揽余给的名字。而原来他们的初次相见,竟是比自己的记忆中,还要早很久很久。几杯红酒下肚,费兆兴越来越激动,菜也不吃了,口若悬河讲起了年轻时的志向与经历。费慎瞧他一副要醉不醉的样子,单手托住对方晃动的身体,低声说:“您喝醉了,我扶您去休息。”“没醉,我没醉。”费兆兴按住他手背,“二叔没醉,二叔是高兴,小慎你回来了,二叔心里高兴。”又连喝了好几口,他倏然站起来说:“揽余啊,我去趟洗手间,先失陪一会儿,让小慎在这陪你。”邵揽余说:“我没关系,您小心点。”费兆兴往包厢外走,步伐不太稳当,费慎准备去扶他,却被推开了双手。“你不用管我,在这陪揽余,你俩好好聊聊。”他挥挥手,要求费慎坐回去,自己一人走向门口。外面候着的服务员听见动静,推门探出脑袋,查看是怎么回事。邵揽余一扬下巴,对其使了个眼色,服务员十分机灵,立马上前扶着费兆兴出了包厢。包厢门一关,室内霎时安静起来。少顷,费慎坐回原位,替自己也倒了杯红酒。扣住杯底转悠一会儿,他开口:“邵叔叔喝酒吗?”邵揽余正在喝水,险些被这句话呛到,纸巾擦了擦唇角,拒绝:“……不用了。”“那邵叔叔爱吃什么?我替你夹。”费慎说着真的站起身,拿了一双公筷,夹住几片三文鱼沾了些酱料,放进邵揽余面前的碗碟里。“三文鱼入口顺滑,邵叔叔应该爱吃,这甜虾味道不错,邵叔叔也可以尝尝,还有这北极贝,您多吃点……”他嘴里持续说着,同时不停夹菜,秀气的碗碟快被堆成了山尖状,邵揽余终于忍不住,出手阻止他夹菜的动作。“够了费慎。”费慎得寸进尺:“怎么不喊小慎了?”邵揽余掀起眼,与之对视:“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我闹?”费慎表情滑稽地反问,视线直勾勾撞进对方眼里,面部神情忽然一沉。少顷,他把筷子一丢,手掌摁住邵揽余肩膀,将人猛地往后压在座椅靠背上。“你他妈把我当傻逼在这玩啊,玩够了吗?”邵揽余无关痛痒说:“你觉得我在玩你?我没那么闲。”
费慎眼神仿佛锋利的钩子一般,钩住邵揽余不放,直击要害道:“八年前,你用我和费兆兴做交易,拿走我父亲的身份卡,你做了什么?”邵揽余怔然半秒,反应过来后,莫名有点想发笑。“你就想问这个?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记得这件事?”“回答我!”费慎低吼出声,神态有些失控,抓住邵揽余肩膀的力道陡然加重。对方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他觉得过于刺眼,好像自己惦记了数年无法释怀的事情,落在这人眼里,就成了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尘,连提起的必要都没有。邵揽余言简意赅回答:“军队。”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瞬间令费慎如遭雷击,整个人登时傻住了。军队……大脑思维太活跃,有时就是这么不近人情,哪怕此刻心情再差劲,不该出现的东西,仍旧会不受控制地出现于脑海中。他不由自主回想起了郁南镇里,驻守的那将近一千人的军队。费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疑惑来源的军队,原本居然是属于费家的。见他似乎傻眼,邵揽余奇怪补充:“你身为科谟费家人,不知道首领的身份卡,能调动政府军吗?”费慎不知道,没人跟他提过这件事,以前问费兆兴的时候,对方如何也不愿意透露。邵揽余掰开肩膀上的手,起身离开座椅,去一旁整理自己被弄出褶皱的西装,顺便留给对方冷静的时间。费慎站在原位,目视前方人的背影,面容是藏不住的沉郁。当下脑子里一团乱麻,曾经的现在的所有画面盘根错节,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却完全抓不住头绪。今晚得知的事情,推翻了自己多年以来的认知,费慎目前唯一清楚的是——邵揽余和费家的关系,恐怕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更不是表面上所谓的敌对关系。整理好仪容仪表,邵揽余身体面向费慎,手里多出了一个东西,是被费慎用来做抵押的那块玉玦。他靠近几步,将玉玦搁在桌上,一道轻响惊动了费慎内心无数波澜。“这块玉和我分开太久了,认生,我现在把它物归原主,就当做今晚的见面礼,你觉得怎么样?沉瑱。” 盘根错节场面弥漫着一种诡谲的沉默,暗流在其中涌动,但只有两位当事人才明白,这股暗流意味着什么。只是异样的沉默未能持续多久,一位服务员匆忙进入包厢,说费兆兴不太舒服,去旁边接待室休息了。费慎拿起玉玦,直接忽略掉邵揽余,跟着服务员走了。耳旁带过一阵仓促的风,邵揽余转身,目送对方背影消失,眼里晕开一层很平静的淡笑。费兆兴多喝了几杯酒,血压一下飚得有点高,吃了两粒降压药,休息了会儿才慢慢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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