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舟揍完那两下,尽管仍是觉得不解气,但好歹脑子清醒了些。他看向跌坐在雨幕里的费慎,心中正奇怪对方为什么不还手,却见费慎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表情一点点变得无辜起来。秦一舟拧眉,只觉得哪里不对劲,猛然一转头,看见了撑伞站在背后的邵揽余。邵揽余面无表情,雨夜深重,模糊的视野瞧不出对方心情好坏。秦一舟脑子里嗡了声,下意识道:“我——”他说完那个“我”字,后面没下文了。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前的场景看起来难以解释,又莫名其妙。“回去吧。”邵揽余平稳又疏离地讲出这三个字,没有指名道姓的对象,两人都无动于衷看着他。不过下一刻,他迈开步伐,踩踏地面不深不浅的积水,一直走到了费慎跟前。随后微微弯腰,朝对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秦一舟闭了闭眼,忽然有种提不起劲的索然无味,低下头,如往常一般回应那句话:“好,夜深了,您早点休息。”说完,他看见费慎握住邵揽余的手,带着一身的雨水站起来。邵揽余将伞倾斜了几分,遮住费慎头顶,两人一同往房屋的方向走。秦一舟目送他们背影消失,独自发了许久呆,才驱车离去。回到室内,费慎身上已全部湿透,滴滴答答往下掉落豆大的水珠,从头顶到脚下,很快积了一地的水。他站在门口不动,说:“我不进去了,等干了再说,免得弄脏地板。”邵揽余收起伞,放进伞篓里,回头一言不发看着他。分明身量比自己高大了一截,又心高气傲从来不肯吃半分亏的人,此刻却淋成了狼狈的落汤鸡,左脸颊上还有被揍过的痕迹。说着“担心弄脏地板”那句话时,模样神态像极了刚被捡回来的流浪狗。漂泊许久终于有了家,心里高兴却又害怕,生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怒了新主人再次被抛弃,因此不得不小心翼翼对待着,听话乖巧的同时,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邵揽余心底一清二楚,这些都只是对方装出来的表象,一种心理博弈手段而已。费慎哪里会是流浪狗,他是深藏不露、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犬才对。一言一行看似为所欲为,实际都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一旦被其伪装的表象所骗,卸下防备后,便会从此一败涂地。邵揽余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放进费慎手中:“好,那你在这站着吧。”他说完,扫了眼佣人一同端来的热茶,又道:“把茶倒了,这位客人不需要。”
佣人瞄一眼这个再看一眼那个,回了句“是”,拿着热茶走了。邵揽余也要走,却被人扯住了手腕。腕上传来一股浸入皮肤的冰冷湿滑,险些冻得他一哆嗦,转过头,便见费慎把毛巾也还了回来。“我不用,你回房间休息吧,外面冷,别忘记开暖气。”讲完他就松了手,好像真的只是打算叮嘱这么一句,没有别的意思。然而那股异常的冰冷感却如附骨之疽,留在邵揽余手腕上下不去了,一直顺着皮肤浸入血脉骨肉,再缓缓渗进心脏。明知对方八成是故意的,那个瞬间,邵揽余却还是忍不住心软了。随即又为自己轻易的心软感到恼火,多年修身养性功亏一篑,他单手揪住费慎衣领,不容拒绝往前拽了一把。费慎双脚离开门垫,踩在了屋内干净的地板上,继而听见邵揽余说:“现在弄脏了,进不进随你。”手里多了块柔软的毛巾,邵揽余丢开他转身就走,脚步没有半分停留。费慎望着对方生气的背影,刚才认错一般的表情逐渐消失,转而被隐在眼底的笑意替代。他掂了掂手里的毛巾,不疾不徐朝自己的房间而去。迅速洗了个热水澡,冷重的湿气去除,费慎浑身舒坦了不少。擦着半干的头发出去,倒是未曾料想,邵揽余会主动上门来找自己。对方带了两个佣人,在房间放了杯驱寒的姜茶和一些夜宵,见他洗完澡出来,便说道:“记得把姜茶喝了,否则若是冻感冒了回去,你二叔还以为我虐待你。”几份小吃搁下,邵揽余将佣人使唤出去,自己仍留在房间里没走。费将擦了头发的毛巾挂在脖子上,拎起姜茶一口饮尽,把空杯示意给对方看。“好了,你可以交差了。”邵揽余莞尔,脸上却没有笑意,道明了自己来这趟的真正用意。“你和秦一舟在外面说了什么?”费慎站没站相,坐也不坐好,一条腿半倚坐在床头柜上,不答反问:“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和他待在书房那么久,他一出来就动手,你俩聊了些什么?”先前在屋外,邵揽余撑着伞走过来,费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然后快速将环诺噻酮收了起来,并且选择不还手。节点卡得刚刚好,对方自然不清楚他俩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去问秦一舟。光是凭撞见的那一幕,费慎就能理直气壮地与之讨价还价。看见费慎脸上不太妙的表情,邵揽余道:“你以为我会和他说什么,说你犯病的那些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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