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未渊的眼神里,隐约浮出一层无能为力的痛苦,兴许是信奉佛教的缘故,倒真有些怜悯众生的慈悲之相。费慎全程一言不发,目光沉静地审视眼前绘声绘色的男人。尽管早有预料,可当对方亲自说出口时,他仍是感到些许意外,席未渊还真是传说中叛乱组织忏摩的那位软柿子头领。不过意外的并非是他的身份,而是一个从小在生杀予夺的环境下成长,每天耳濡目染,对虐杀死亡司空见惯的人,当真会对生命有颗敬畏之心吗?倒不是费慎戴有色眼镜看人,只是结合刚才席未渊所述的话语内容,虽然对方讲得言简意赅,许多地方语义模糊,但费慎还是分析出了几处疑点。席未渊说他和自己父亲离开邵家,这句话就很有歧义。一方面可以理解为去边境前,他们可能曾上门拜访过邵家,而另一方面,也许他们是长期居住在邵家的。但不管出于哪种原因,能够迫使他们背井离乡远赴边境,当年柏苏一定发生了什么始料未及的变故,并且难有回旋的余地。而后面席未渊父子俩为了活下去,不得已进入叛乱组织血刃,为其辛苦卖命。对于这份说辞,费慎怀疑大于相信。心里更倾向于他们是主动选择投靠叛乱组织,而并非不得已,否则偷渡去其他两区苟活不是更好吗?何苦在边境煎熬。要知道一个带着孩子远走他乡的孤身男人,若没有点异于常人的本事傍身,血刃头领怎么可能看得上他,更遑论去收养他的孩子为义子。席未渊显然有意隐瞒,亦或是因为自己在场,有许多话不好说,所以才三缄其口。费慎脑子转得飞快,三分钟不到,便将事情脉络理得清清楚楚。而那边邵揽余简单宽慰了两句,随后问道:“所以你让你的下属们,守在那间工厂外,是为了能救更多的人?”席未渊:“可以这么说,只是行动了几次,效果好像也不是很理想,没有救出多少人,对方也已经开始反击了。”没有救出多少人,那说明还是成功救过一些。邵揽余捕捉到这句话,不露声色说:“你是忏摩的头领,按理说三瑞里都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怎么会有如此嚣张的犯罪窝点存在。”听闻此话,席未渊无奈一摇头,叹气道:“我一直知道,外面人都说忏摩头领是个软弱的无能之辈,其实他们说的没错,以我目前的能力,压根护不住三瑞里这么多人。建造那座工厂的,是一些盘据在此地多年的野生组织,我花了很长时间,如何也没办法完全铲除他们,那帮丧心病狂的混蛋,在工厂里实验出了一种能让人成瘾的药,前段时间死了很多人,我想过很多办法阻止,可惜都失败了。”他语气里有种深深的疲惫与无可奈何,听得让人情不自禁也跟着感慨遗憾起来。邵揽余说:“不要妄自菲薄,至少那些被你救下来的人,能重新活下去了。未渊,不瞒你说,我这次来三瑞里也是想找人,如今听你说此地局势复杂,恐怕还得托你帮忙才行。”
席未渊十分积极:“你尽管说,只要人在三瑞里,我一定尽全力帮你找。”“一个姓何一个姓谢,都是柏苏人。”邵揽余单刀直入说,“他们最后消失的地点就是在工厂附近,不知道你几位下属见过没有。”席未渊问:“消失多久了?”“半个月。”空气霎时沉默几秒,费慎和邵揽余密切观察着席未渊的反应,只见他沉思片刻,过后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面露诧异。“半个月前,我们确实在那边救过两个人,只是他们始终没透露自己姓名,难不成真有这么巧?”闻言,费慎眼神渐渐沉了下去,愚蠢跋扈的表象下,隐藏了几分冷冽的攻击意图。邵揽余手指动了动,身体不经意坐直一些,分明是带着防御的姿势,脸上的笑容却更令人感到亲切了。“他们现在在哪?”“之前受了伤,在医院治疗,现在两人住在一处私人住所里,很安全。”席未渊好像什么怪异的气氛也没察觉到,体贴问道,“阿时,你要去看望他们吗?” 明枪暗箭“自然是去确认一下最好。”邵揽余说。席未渊却一改先前无微不至的态度,拒绝道:“现在恐怕不行。”言罢,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连空气里的温度似乎都冷却了几分,桌上无人动筷,紧绷的氛围在三人之间来回徘徊。费慎漫不经心问:“有哪点不行?”席未渊忽而笑起来:“别误会,我不是要阻止你们的意思,只是路途遥远,路上还有许多未知的危险,过去一趟也要不少时间,我是想待会儿吃完饭,叫人护送你们过去更好。”邵揽余从善如流说:“那就麻烦未渊了。”席未渊眼眸低垂,拇指摸了摸左腕间那串暗红佛珠,问:“阿时,那两个人对你很重要吗?”邵揽余不置可否:“邵家世交好友的孩子,受了人家父母嘱托,肯定是要平安带回去。”席未渊不再为此多费口舌,再次拿起筷子:“好,先吃饭吧。”一顿不冷不热的午餐结束,从包厢出来,费慎又一次看见了易绛和苏典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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