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刺鼻的味道传来,杯子里装的是酒。邵揽余神色未变,将杯子放回去,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计前嫌了?多年不见,席先生或许忘记了,我这个人其实特别记仇。”席未渊有些无奈:“阿时,你何必与我这么生疏?”邵揽余:“没有熟识过,哪来的生疏一说。”席未渊怔然几秒,又忽地失笑:“你是想激怒我吗?”邵揽余坐姿放松,双腿交叠,整个人松弛而又不随意,淡然地看着对方。“我们做生意,看重的是利益两个字,你有什么地方,值得让我去激怒?”席未渊不答,目光落向被邵揽余搁置的那个茶杯上。“我知道你一贯爱喝茶,不喜欢酒精的味道,”他慢条斯理说,“这个茶杯认不清自己作用,不知好歹装了酒,你会将它丢去一遍。可有些人认不清身份,有眼无珠,拿着宝石当草芥,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席未渊说:“阿时,你说你是商人,看重的是利益,可柏苏如今自身难保,于你而言又有什么利益可图呢?”邵揽余目光蓦地一凝。望着眼前席未渊满目关怀的神情,他思绪一阵游离,恍然间醍醐灌顶。终于明白当初在三瑞里,对于席未渊肆无忌惮伤害费慎,以此试探自己一事,为什么会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在那时候,席未渊就已经知道,维冈打算向柏苏开战。而对方笃定,自己迟早会和他站在同一边。 制衡博弈说出那番指代性十足的话后,像是特意留出时间给邵揽余思考,席未渊许久没出声。他握着公筷,将桌上每盘菜第一口,最好的那部分单独盛出来,精致地摆好盘后,用旋转桌面转到了邵揽余跟前。“在我这,你永远可以享受最好的,尝尝看。”邵揽余看着那盘什么都有的菜,半天没动作,不紧不慢开口:“没记错的话,尤州是由白焰掌控的吧,你是忏摩的头领,千里迢迢跑过来,不担心自身安危?”席未渊付之一笑:“那阿时还是邵家家主呢,被那么多人关注着,却在这种时候跑到边境来,不危险吗?”邵揽余面上不露声色,心下的思绪却如裹起来的丝线,一根根越缠越紧。白焰巡逻队里有忏摩的人、消失的城门开放日、尤州城中异常多的行人、席未渊凭空出现在此地,再加上对方那几句意味深长的话等等……假如换个角度思考,猜想得大胆点,要是尤州已经悄无声息易主,不再归属白焰掌管,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而近段时间,边境上未透露出半点有关这方面的风声,也间接证实了邵揽余当初的猜测是对的。
忏摩的真正实力,恐怕远不是如今外界传闻的那般差劲。邵家经营的军火生意,确实能对大部分人产生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边境这些叛乱组织,军火武器等同于生存的资本。若是能成功搭上邵家,无异于给自己安上了一副坚不可摧的盔甲。这些年也不乏各种各样的人,试图使用千方百计抢夺或拉拢,但最后均以失败告终。现今战事突起,席未渊悄无声息掺和进来,似乎也表现出了笼络的意思。只不过往深处想想,他表面上好像想对付维冈,可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目的,谁也说不准。然而比起这些,邵揽余最好奇的,还是席未渊究竟如何得知的维冈要开战一事?或者换句话说,维冈对柏苏出手,席未渊又在中间出了多少力?游离的思绪逐渐回笼,邵揽余面不改色,仿佛只是单纯走了会儿神,端起那只装了酒的茶杯,毫无征兆淋在了席未渊夹好的那盘菜上。“茶杯盛酒,也是人为。”邵揽余好整以暇道,“你说,这到底是茶杯不知好歹,还是有人从中作梗?”席未渊面色微变,顿了顿,对那盘被浇得乱七八糟的菜肴视而不见,莫名笑了起来。仿佛被逗开心了般,这一笑,登时驱散了他深邃五官带来的攻击性,变得如沐春风,温柔明朗。“阿时,你是在和我讲笑话吗?”邵揽余嘴角保持着弧度,静静看着他笑,等对方笑够了,才重新出声:“邵家从不缺合作伙伴,但也不介意认识更多的朋友,只是我个人认为,当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后,才配谈合作两个字,否则实力悬殊太大,我们一般称之为乞讨。”“席先生,期待我们能有合作的那一天。外面还有朋友在等,我就不陪你尽兴了。”留下一番不清不楚的话,结束了这段不明不白的交谈。在席未渊暗含兴味的眼神中,邵揽余来去自如离开了包厢。费慎一直站在门外,等了不算太久,内心却觉得时间格外漫长。终于看见邵揽余出来,用目光细细端详对方一遍,确认完好无损,他漫不经心问:“吃这么快?”“没吃。”邵揽余径直往前走,费慎一言不发跟上。两人回到何潭所在的包厢,菜也已经上好了,满满一桌山珍海味,却无人动筷。何潭谢掩风两人,各自沉默地坐在一端,面色都不太好看。费慎状若无意往门口瞟了眼,瞟到服务员垂头离开的身影。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