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吓得掉下眼泪,忙扶住他,“怎么了呀这是!”
“奶奶。”他声音很平静,但是精神已经不足以再支撑一分一秒,他弯腰抱着奶奶,声音哽咽,“好疼啊。”
随便吃了点饭,严鸿知拉着他要给他换药,重新包扎一下。灯火下,成君彦脸色和嘴唇都苍白,不管药擦在哪里,都一声不吭。
但奶奶看得见他眼底的水光,心疼得不得了,“君君,疼就哭出来吧,啊。”她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拍打孙子的后背,“哭不丢人,啊,没事儿,在奶奶这儿你永远都是小孩儿。”
奶奶的语气太温柔,成君彦像回到了孩童时代,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他说:“奶奶,她去卖血啊。”
他哭得那么伤心,却不是为自己的疼。十岁之后成君彦就再也没哭过了,在他心里哭是软弱的表现,可心中一腔酸涩和要溢出来的怜惜要怎么发泄,他不懂。
他伏在奶奶膝盖上,眼泪已经哭干,奶奶摸着他的头发,望着跳跃的烛火发呆,缓缓说道:“君君啊,感情中,光有心疼是不够的。不过呢,很多时候,感情就是因为心疼才开始的。”
成君彦坐起来,鼻音很重:“奶奶,现在不说这些。”
奶奶给他装了一些饭,还拿了一个厚实的毯子,嘱咐道:“你们别冻着了,避着点风。”
成君彦点头,“知道了奶奶。”
看着他奔入夜色中,严鸿知发觉孙子稳重了许多,只是几天的时间,已经和以往不同。
人只要经历生死就会飞速成长,褪去青涩的内里,在瞬间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
成君彦在寒冬的深夜匆匆赶路,途径一片片庄稼,再没有夏日的生机,只有阴暗纷乱的影子,水渠中的芦苇早已枯萎,他低下头,抱着怀里的东西向前走着。
到了树家庄,远远便看到杨家的大门口有光亮。
成君彦一步步走近,看到树雪正端着蜡烛在等他。
冰凉的雪粒飘在他脸上,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下来了。
外面在下雪,屋内两人缩在窗台下,裹着毯子坐在地上叠元宝,蜡烛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树雪叠得又快又好,成君彦的手就笨,捏不成一个完整的元宝形状。
“这样吗?”成君彦问,树雪看一看他手中的,指了指要塞进去的地方,成君彦懂了,哦一声,继续低头叠着。
两人身边逐渐摆满了金黄色的纸元宝,蜡烛一照,真像一地的金子。
树雪的脸上此时已经不见悲痛,只是认真地一刻不停地叠,指尖都被染上黄色。
“已经够多了。”成君彦将那些金元宝收进袋子里,堆起一座小山,他拉她的手,“真的够多了。”
树雪没有反应,手上的速度加快,手指翻飞不停地叠着。一滴水掉到黄纸上,她用指头抹去,却越抹越湿,黄纸很脆弱,两下就被弄破了,树雪还在重复抹着。
越来越多的水滴落下来,树雪还在神经质地擦着。成君彦抓住她的手,“好了,好了。”
他轻轻揽住他,两人裹在温暖的毯子里,树雪终于停下来,靠在他的肩膀无声地哭。
“奶奶不会怪你的,真的。”他知道她心里的疙瘩在哪儿,她送钱晚了半个小时,如果能早点就好了,没能救了奶奶,也没能见到老人最后一面。
可是谁又能去苛责她,谁又能忍心责怪她。
“你知道吗,离开的人是不会消散的。”他学着奶奶的样子拍树雪的后背,“她只是换了种方式陪着你。”
“真的。”他让树雪坐直了,“不信你看。”对着摇摇晃晃的蜡烛说:“奶奶,你要是同意我的说法,就吹一下蜡烛。”
起初蜡烛还是以正常的速度燃烧着,突然剧烈地晃了一下。
“怎么样?”成君彦手肘都要弯骨折了,刚才他的手背过去推开窗户的一丝小缝儿,又快速合上。
树雪看着已经恢复如常的蜡烛,本来听力就比普通人要强,况且那股冷风都吹到她的脸上了,她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但是她还是认真看向成君彦,点了点头。
出殡之后,严鸿知过来领两个小孩回家去。“上供的馒头,一人吃一口,吃了就大胆儿,晚上不害怕。”
两个小孩儿乖乖吃了。严鸿知仰头看看树雪:“咦,怎么觉得小雪长高了这么多。”她再看向成君彦,“看着都比小成子高了。”
“啊?”成君彦本来在前面走着,闻言急刹车,“真假?”马上站到树雪旁边,挺直了背,“奶奶你再看看。”
“啊啊……”奶奶很敷衍:“一样高,一样高。”然后快步走了。
树雪看他一眼,也走了。
走出门,那天来的几个人蹲在外面等他们出来,指着树雪:“咱们的事儿还没完呢。一件件来,这是我亲奶奶的房子,反正你不能霸占着!”
成君彦打开他的手:“你胡说什么呢。”还欲上前和他们理论,手腕被人拉住,树雪给他一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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