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勤快,儿子懂事能干,儿媳孝顺,孙子听话,自己也不是好吃懒做的,叶美凤的生活在村里大部分人看来都是十分顺遂的。“如果真有那么好就好了。”叶美凤冷笑一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程老二在外面千好万好,在屋里就像一头疯牛。”“你们光知道我毒菇听到泥塘两个字,罗子平有了反应。“你去泥塘了?”几天前他去检查泥塘附近的封印的时候,的确看到了有人进入过的痕迹和自尽留下的麻绳,难道是叶美凤留下的?如果真的是她留下的,那么或许那天就是一切怪事的开始。罗子平更希望从她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是啊,我去了。”叶美凤喃喃道,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那天晚上很冷,是那几天温度最低的一天。她坐在浴室里的小板凳上,揉搓着橡胶大盆里的衣服。盆里已经堆满了洗到一半的衣服,外面还放着十几件,都是秋冬的棉衣棉裤和毛衣,吸了水后又重又沉又难洗,叶美凤的双手泡在水里,被冻得通红。但是她不敢换热水,程老二就在客厅里看电视,他说了,必须用冷水洗,冷水不掉色,如果被他发现换成了热水,就要她好看。
激怒本来就心情不好的程老二是什么后果,每日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叶美凤再清楚不过。叶美凤就这么洗啊洗,洗完第一盆的时候,她的手就像被开水烫过的猪蹄,又红又肿,洗完第二盆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涂抹肥皂,揉搓,漂净的动作,洗到第三盆,她再将手放进水里,只觉得水都是热的。某个瞬间她觉得她就像田里的打稻机,被程老二踩踏着不停动作,哪怕程老二回房睡觉了,惯性也让她不敢停下来。“干脆去死吧。”这句话是在她从衣服堆里把那身敬酒服拿出来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她手里提着的是五十多年前的衣服,只被她穿过一回,漂亮得就像新的一样。叶美凤还记得从她妈手里接过这件衣服时的样子,那时她只有半个月就要出嫁了,还怀着少女对崭新生活的无限憧憬和忐忑。她会和丈夫过上什么样的生活?生几个儿子,生几个女儿?孩子会不会有出息?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都充满希望。如今旧衣簇新,穿过它的人却已经半条腿入了土,经历过半生坎坷不顺,再也找不回那时的心情。她将这身衣服折好,终于离开了浴室。该选在哪里离开呢?家里吗?不,她不想死后继续被困在这所房子里。回家吗?父母已经走了几十年了,老房子也荒废了很多年,兄弟姐妹都有了自己的家人,她哪里还有家?去泥塘吧,至少那里不会有人打扰她。叶美凤走到杂物间,拿起了一把专门带着上山的镰刀。将刀围在腰间时,她看见旁边的麻绳,心念一动,也带走了。怎么死也是个问题,她水性很好,投水肯定不行,上吊就很好,泥塘镇最不缺的就是树。已经将近午夜了,万籁俱静,全世界都陷入沉睡。外面的空气很好,风吹拂着她的脸庞,又打着转离去,她走在路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心情和脚步一样轻快。到了泥塘附近时,风停了,空气就像凝固的沥青一样,让人无法呼吸。在月光下,泥塘附近的群山像一只只黑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擅自闯入的她。叶美凤的心跳得很快,黑暗与未知的前路让她手脚发软。“如果这个泥塘真的有传说中那么不详,能不能让死在这里的我变成鬼呢?”她忍不住在心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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