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鬼主意,当然要夜里才能告诉你。”她凑近他,“我先审审你,晚上再去审他。”闻言,沈既白的眉梢扬得更高,惜字如金地吐出来一个字:“问。”周歆道:“唐彦修那日来找你究竟都说了什么?上次在长风酒肆你说得模棱两可,是不是因为人多不方便细说?”一听到这个名字,他神情顿时一变,眸色忽而变得复杂起来,欲言又止道:“……阿周……”“怎么啦?”唇瓣微微蠕动,他低声道:“他怀疑你是夺舍。”这在周歆的预料之中,所以没有特别意外。但她的心还是猛烈地跳动一下,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视线,不敢再去看他。声音也虚得厉害,“那……你怎么想?”沈既白并未回答。室内倏然静了下来,静到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也能感受到脸上始终凝着一道视线,一点一点地炙烤着她的肌肤。过了很久,久到周歆感觉脸上都被人盯出了好几个窟窿,才听到他低低地说了一句,“你不会夺他人之舍。”她松了一口气,“当然——”话未说完,就听他言语笃定地道:“你是占舍。”犹如一道惊雷划过耳畔,周歆的心咯噔一声,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谁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一道惊雷轰地一声在耳边炸响。“你和张卿清都是占舍,真正的张卿清死在了槐树林里。”他的声音毫无波澜,语气肯定,神情也甚是平静,就像掌握了确切证据成竹在胸的执法者,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早已洞察对方的死穴。抚摸在喉结处的手指微不可查地有些僵硬,周歆依旧没敢去看他,视线虚虚地落在一旁,声音低低的。“为何如此肯定?”沈既白抓起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地捏了捏,似乎在安抚她的情绪。“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这个回答太过模棱两可,若是换个人,周歆不会起疑,可他是沈既白。“推论的依据呢?”沈既白道:“他不识字。”周歆:“……”穿越遇上猪队友,大罗神仙也顶不住啊!谁能想到堂堂东都第一才子,居然不识字?现代明明已经普及了义务教育,怎么还会有张叨叨这条漏网之鱼?她追问道:“何时发现的?”“昨夜。”“说详细点嘛!”
沈既白道:“他不认识我们住的那间房的名字。”周歆回忆几许,那间房门口好像挂了个牌子,上面刻着两个繁体字,具体是什么字,她当时没注意。唐朝以繁体字为主,唐楷还是武则天登基后推广使用的,怪不得张叨叨不认识。但她还是有些疑惑。“道家只有夺舍和献舍,从无占舍一说,你为何会想到这个词?”尽管用这个词来形容她的情况,确实很贴切。沈既白道:“你们既非夺舍,也非献舍,那便只能是无意间占了他人的舍。”“原来这是你创出来的词……”她道,“还挺厉害的。”言毕,她话锋一转,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那天唐彦修来,先是试探你知不知道我不是朝南衣,随后又试探我是不是夺舍,然后呢?他还做了什么?”闻言,沈既白垂下眼帘,想起那个人疾言厉色的样子,还有那句满是威胁的话——“我绝对不会由着她用南衣的身体与你这么个东西在一起!”他低声道:“就这些。”“真的?”周歆不太相信,这才抬眼看他,“他就来试探一下?也不放几句狠话吓唬吓唬你?”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她喃喃道:“……这不像他啊。”沈既白忽而用力掐了一下她的腰,声音凉嗖嗖地,听起来有些危险,“你很了解他?”周歆立刻否认:“不,不了解!”他这才松开手,扯过一张纸放在案卷上,拿起狼毫笔递过来,低声道:“昨夜你说,你姓周名新,是哪一个新?”醉酒误事,古人诚不欺我。以后不能在沈既白以外的人面前饮酒,免得抖落出更多秘密,被人抓住把柄!心思及此,周歆用指尖点着他的心口,歪头一笑,“当然是沈少卿的心呀!”沈既白侧目看来,一侧眉梢微挑,意有所指道:“……害羞?”周歆:“……”她接过狼毫笔,转过身正坐在他怀里,提笔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字。“歆,神食气也。小时候我有些痴傻,被父母遗弃在山里。四处乱窜时无意间跑到一个山神庙,偷吃了供奉在供台上的馒头。”“没想到那是一个道士的家。许是见我可怜,他收养了我,不仅治好了我的傻病,还给我起了这个名字。”闻言,沈既白眸光微闪,声音微微有些沉,带着不加掩饰的歉疚与疼惜。“……阿周。”“没事啦!”周歆笑道,“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再说,他捡到我,这对我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呀!至少我不再疯疯癫癫,居无定所了嘛!”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