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歆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便听身后又传来一声轻咳。沈既白终于开了口,“过来。”她淡淡的瞥了一眼九娘子,转身绕过屏风,见书案后的人面色有些白,黑眼圈略重,神色也微显疲倦。在看见她的那一刻,那双水墨般的眼眸粲然一亮,萦绕在周身的怠怠倦意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目光都炯炯有神起来,炽炽灼灼,温柔缱绻。身后传来关门声,徐绍走了出去,随即便传来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不知在和九娘子说些什么。沈既白道:“身体恢复的如何?”“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呢?”周歆停在他身旁,歪头打量着他,“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这几日没休养好啊?”他伸出手,将她轻拥入怀,“你一直不醒,我如何休养?”周歆回抱着他,脸贴着他的胸膛,“那你还站着批阅公文?不应该趴床上休息吗?”“不找些事做,心更乱。”覆在后腰的右手轻轻下移,她在某个部位轻轻地碰了碰。“疼不疼?”身前的人将她搂得更紧,温热的吐息划过耳廓,低磁的声音响在耳畔:“皮外伤而已,用过真人的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周歆撇了撇嘴,“枫云观那次,你也说是皮外伤。”“好,以后不说了。”“不应该是以后都不受伤了吗?”闻言,沈既白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声音转瞬即逝,却听得她心里发痒。“……你笑什么?”他的声音比刚刚的笑声更轻:“你担心我。”“谁担心你了!”周歆一把将人推开,“你还有功夫英雄救美呢!我担心你干什么!”沈既白被推得踉跄着后退一步,她没想到他现在竟是如此弱不禁风,立刻伸出手去扶他,却被他趁机掐住了腰,用力向上一提,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坐在书案上。随后,他俯身压过来,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脸凑得极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嗓音低柔:“吃醋了?”淡淡的桂花香扑鼻而来,周歆的双颊无声地烧了起来,当即错开了目光。“才没有。”下一刻,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逼迫她与那双泛着浅淡笑意的眼眸对视。“可记得徐小乙?”
思绪转移到南市杀人案上,她道:“记得,被唐彦修选中的背锅侠,我还让你派邪修去吓一吓他。”“这方法很管用,他确实说漏嘴了。衙修现身逮捕他时,他跑掉了,并趁乱挟持了孙九娘。”她“喔——”了一声,不大乐意地回道:“你英雄救美,她对你一见倾心,便想以身相许来报恩?”沈既白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淡淡道:“闺阁女子的清誉很重要,她只是来致谢,我一直称病避见,仅此而已。”“奇怪,金吾卫将你这围得死死的,张卿清送金子都没能进来,她是怎么进来的?”“她是孙寺正的侄女,父亲在翰林院任职,金吾卫多少要给几分薄面。”也是。圣人只是下令他闭门思过,不得外出,没说不准别人进来看他,所以大理寺的人才一直送案卷进来。“那后来呢?徐小乙跑掉了吗?”“没有。”沈既白道:“他没有跑,他跳下了雁回塔。”周歆错愕一瞬,有些难以置信,“就为了不牵连唐彦修?他不管他阿娘了吗?”“听邻居说,他阿娘几日前就被一个神秘人接走了。”至于神秘人是谁,不言而喻。“那这个案子结了吗?”“嗯,已经封卷送审了。”沈既白道,“裴侍郎觉得蹊跷,正在继续往下查。”这个人蛮有意思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冲着沈既白来的,沈既白本人都不往下查了,他却一定要抓出陷害朝廷命官的幕后真凶。提到幕后真凶,周歆便想起李治模棱两可的态度,“圣人召我进宫,言语间都是对唐彦修的信任。那日他在宫中当值,与圣人谈起幼时趣事,这件事一定很私密,没几个人知道,圣人才笃定那日陪他下棋的是真正的唐彦修,我见到的是假的。”闻言,沈既白微微凝起了眉。“但高公公适时接了话,说他也听金吾卫提过这件事,圣人的态度瞬间就变了,对唐彦修起了疑心,命我彻查此事。”她不解,“唐彦修应该是将幼时之事告诉了假扮他的人,以获取圣人的信任。既然如此,他不会将这件事再告诉别人,金吾卫的巡兵怎会得知?又这么巧被高公公听到?”沈既白道:“你觉得他是有意相帮?”周歆摇了摇头,“我不确定。”高公公是李治的心腹,一身荣辱都源自李治,不会轻易偏帮谁,就算偏帮也不会撒谎。他应该是真的听到了什么。这说明那日当值的金吾卫中,有第三方的人,刻意留下了一颗种子破了唐彦修的局。这个人藏在暗中,是敌是友无法确定,有何目的也不得知,又仿佛对他们几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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