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过他的人对他的看法偏差到离谱,好似在说的不是同一个人。有的人说他仁义待人真诚,有的人说他阴险狡诈笑面虎,还有的人说他对女人的喜好特别……就是喜欢非常人能欣赏的来的美人……众说纷纭,他们偷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觥筹交错认真观看歌舞的楚王,又瞧了瞧跳舞的舞娘,舞娘很软很娇,各个白得发光……这不是审美挺正常的么。宴会就在这样尴尬又不失亲切的气氛中进行。有人沉不住气,暗搓搓地问崔范会不会有麻烦。崔范面上风轻云淡,拈须淡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能有什么麻烦。”这人又道:“但是那亲王仪仗规制不像不受宠的样子啊。”他是本地官员,从未入过长安,他们这个地方山高水远,路途艰难,又从未有过哪个亲王公主来过,这般威风的仪仗,他想都想象不出来。崔范把盏轻啜:“你懂什么,那只是半部仪仗,维持皇家威严而已。”这官员替他斟酒:“是属下见识浅薄了。”说实在的,楚王潜伏在荆州府这么长时间,他竟不知,当然不是他手下的人办事不利,而是他从未在乎过,不在乎当然就不会留意。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在冷宫偏殿长到十岁上下,被三公主偶然发现带回抚养,不在朝中任职,也不在军中立业,身后没有母家,就算查出来一些他们的事,又能怎么样。若不是看在三公主的面子上,他根本不会办这场接风宴。三公主李纯,生母堇妃,出身清河郡门阀崔氏,与他同宗同族,论起来,他该唤堇妃一声姑母。若不是三公主亲自过问楚王的婚事,陈氏也不会迫于压力与他联姻。陈氏也不傻,鸡贼地挑了一个旁支的女儿,不过就这都是高抬他了。崔范虚与委蛇地带一众大小官员与名流与他敬酒,力求宾主尽欢。笙箫簧冷,筝弦渐淡,唯有手鼓咚咚,依旧明快,宴饮即将接近尾声,舞台上却更加精彩起来。一名胡姬赤脚如玉,脚踝上挂着腕铃与如葱的脚趾相连,步伐随鼓点而动,转出许多圈,铃铛声越来越急,鼓点也越来越急,像阵雨,像劲风吹转的风车,不知疲累不晓晕眩,引来阵阵掌声。直到撤宴换茶,台上的旋转还没有停。宋楼兰轻嗅茶盏中的茉莉香,荡了荡茶中飘起的茉莉花瓣,小酒窝陷得更深了。今夜之后,局面都会不同了。崔范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看他此时笑得不寻常,散席后,便命人将这胡姬送上了楚王的马车。宋楼兰稳坐车中,未出片语。
卫牧碍于维护楚王荒唐的名声,没有拒绝。那胡姬是崔范专门训练过的,不管这楚王是真荒唐还是假荒唐,她都能让他荒唐下去。崔范也没什么阴谋诡计,他只是想让楚王舒舒服服的做个闲散王爷,别来插手不该插手的事,更不要为了不该觊觎的东西要他祭天。就这样,他走他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他们两不相干,相安无事就好。“王爷。”胡姬妖娆地跪坐在宋楼兰腿边,半边身体趴在他的小腿上,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膝盖,“奴婢帮您捏一捏。”纤纤玉手揉按上他的大腿,越按越往上,宋楼兰睁开假寐的双眼,眸光有一瞬的冷凝,伸手按住她的动作,左颊的小酒窝忽现:“美人是用来疼惜的,怎么好让你劳累?”顺势扶她坐在了对面。亲王车架宽阔得如同一座小宫殿,两人对坐,如此,距离变得远了许多,暧昧的气氛瞬时变成相敬如宾。胡姬啜泣起来,泪珠如断线的珍珠滑落脸庞,顺着美丽的下颌,落在雪白的胸前。恰似鬓云欲度香腮雪,梨花一枝春带雨,美得不可方物,难以形容。“请您不要嫌弃奴婢,奴婢……”声音也清润娇软,酥入骨髓。宋楼兰在袖袋中掏出帕子,想了想又塞了回去,寒暄道:“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是荆州府人吗?”看上去不合时宜的亲切,好像在和老乡攀谈,根本没把她外露的情绪放在眼里。胡姬见他不为所动,只得自己擦了眼泪,答道:“回王爷的话,奴婢叫般若奴,是剑南道人士。”宋楼兰:“般若姑娘官话说的这般好,是自小就离开故土了吗?”般若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还含着泪,稍稍点头,泪珠又一次滚落下来:“奴婢在成都府的彩云班长大,跟着班主四处卖艺为生,所以会说官话。五年前班主遣散了我们,我就留在了成都府,没曾想这几年剑南道闹盗匪,奴婢半年前就来了荆州府。”“般若姑娘身世可怜,让本王动容,从今以后,你就安心留在王府中。”宋楼兰指了指她的脸,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眶鼻头都泛着殷红,似受了很大的委屈的娇弱美人,将她的娇与媚看在眼里,“以后都用不着,擦了吧。”般若奴愣住,还有男人不喜欢软香玉骨吗?这楚王真是奇怪得狠。“你脚腕的铃铛怪有意思的,为何不成对戴?”宋楼兰没在意她的表情,好奇地问道。般若奴轻抬玉脚:“胡旋舞步很快,若是戴成对,铃铛声交杂会影响鼓点,让节奏错乱。”他曾见过一截比这还白的脚腕子,宋楼兰眸光幽暗:“过犹而不及,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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