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情起,等忍过了,理智回潮,又暗自咬牙,这宋下童是如何办事的,自己是让他带人过来,他怎么能让沈芜来。剑门形势复杂,刚才山匪冲锋又打了一仗,此时军营里到处是血,哀鸿片野,治伤的治伤,骂娘的骂娘,哪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应该来的。她不仅来了,还进了医所。那岂不是那些袒胸露腿,满身脏污臭汗的汉子都要被她看光了?李危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跟了过去。沈芜刚要掀帘子,手就被人擒住,她看那人正是李危,脸上的惊吓变成欢喜。丰益堂的伙计和般若奴将药草都送了进去,她怎被李危拉往一处清净的角落,说话。“君子不立危墙,你不知道此地危险吗?”他咬着牙,恶狠狠的样子,沈芜还真有些怕。“我接到你的信,没想那么多。”她心虚地笑笑,拉着他看,“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李危呼吸一滞,她一向谋定而后动,这可不像她。“你说实话,是不是宋下童忽悠你来的?”沈芜摇摇头:“不是,我真没想太多。”李危:“我马上安排人送你回去。”沈芜却没动,笑嘻嘻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他:“我临走前特意去三娘铺子里买的,你将就着吃。”李危眼尾都红了。她还有脸提。当日她明明来送行,还在雪地里等的手都冻红了,却不让自己见到。非要他自己去跟敖风打听,这也就罢了,他瞧敖风打开包袱,包袱里全是吃食,里头就有一盒桂花糕,那分明是她要递给他的,却被她送给了旁人。那日她到底是为什么来送行了,又假装没来,李危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楚。“你走。”沈芜的笑容一僵:“来之前我已听小童说过你的打算,我不会妨碍你,我在丰益堂等般若夫人一起走。”她真走了,李危的心尖尖跟着一颤,酸涩一片,桂花糕放了足足有半个月,还好天冷都冻住了,香气也淡了很多,吃在嘴里也没有刚出锅时候甜,甚至还发苦。等他意识到自己追过去时,才惊觉不对,想要掉头走掉。沈芜却及时叫住了他:“我心里放不下你,别受伤。”李危回身,满脸震惊,她在说什么胡话,自己怎么听不懂。沈芜的眼眶鼻尖脸颊都泛起了一抹红晕,要哭不哭,要笑不笑,舌尖抵着齿间,回眸说道:“李危,这次回来就好好过日子吧,我不喜欢纷争,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一起。”李危仰起头,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淌出来,冷笑道:“少自以为是。”他将这句话还给她,还有一句更冷的话送她,“你以为你是谁?”
-------------------- 山============好好过日子?这话与别人说都是好话,天底下千万人都能好好过日子,唯独他不行,他是一把刀,命途就是杀戮,结局就是被人砍折,如何好好过日子。沈芜被他这话刺地心中发疼。连日来,她都被缠在为何自己如此冲动,会亲自跑这一趟,也想过是不是担心他,想来亲自看一眼,一眼就好,又想他这人一张嘴说出来的话都是气人的话,她才不担心他,脑子里全是乱线头,理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直到般若奴很肯定地跟她说,李危必定是她心中很重要的人。原来连旁人都看出来了,就她自己还蒙在鼓里。她这人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鼓足了勇气才说了方才那一番话。谁曾想,他不领情。还对她冷嘲热讽的。换一个脸皮薄的姑娘早就哭了,但沈芜不同,就死硬着头皮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李危,你这人说话向来不让人,我知道的。”她深吸一口气,眼见着胸前起伏不定渐渐缓了下来,“这不是你的错,是你没有父母老师教导的缘故。”这话说的真像骂人,李危嘴角一抽,别过身子,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却不敢擦,怕被她看见。他可不就是生下来就没有父母吗?她说的没错。沈芜以为他要走,慌忙道:“我这人说话算话,你先考虑,等考虑好了再答复我。”军营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虽然藏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但是巡逻的士兵也会巡过来。沈芜不敢久留,更不敢再高声,盯着他的背影,道了一声:“保重。”转身就去寻方才一起进来的丰益堂送药的伙计,打算再一起回丰益堂。剑门还乱着,街上到处都是流民和被炸烂的铺子。她不敢独自一人行走。她真走了李危才转身,脸上的泪都被风吹干了。十多年来,还是头一次有人跟他说想和他好好过日子。她这人可真逗。天边黑云压了过来,天又要阴了,恐怕还要下一场大雪,李危收敛心神,往主帐走去。将军帐中,崔范端坐在虎皮上,瞪着大案上的舆图,都要将这副舆图瞪烂了,也没瞧出哪里能埋伏,哪里好围守,哪里能摆阵。这剑门天险,易守难攻是出了名的,他要想在这里剿灭山匪,真不容易。好在卫牧被俘了进去,两边总算有个沟通的口子。他派人跟着信使,探查了三日,总算摸清了山匪的老巢,今日清晨趁着夜色,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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