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得憋住呼吸。陈责也没说话,盯着白墙壁。夕阳已经沉落,最后一缕暗弱的日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从脚底延伸出去,轻轻淡淡的,左耳廓的位置正好要触在李存玉的左肩上。
没人再说话。
陈责莫名感觉自己左耳朵、左耳朵上的细毛,全都开始麻痹发痒,像是真靠到李存玉肩上去了。他偏偏头,又悄然侧移两步,挪开了身影,心虚一般。
“哦,嗯……”终于,陈责努力应和的几声打破了静抑的氛围,又觉得到自己作为讨债人理当表现得更意外,遂又带着不自然的震惊补充问,“他,死了?额,怎么……怎么死的……”
逃亡途中坠崖而死,陈责知道答案。同时抬手挡住牛布,示意这个傻蛋别抢答,接下来全交给自己处理。
“怎么死的?”李存玉低声重复。
又是沉默。
他猛不丁爆发力道,“砰!”的一拳狠锤在铁门上,几乎是在同时,疯吼出声:“你是他亲戚!他怎么死的你还来问我?!”
砸门声和破音的怒嘶在狭小空间中被扩得凄厉震耳,待回颤消弭,前后对比下房间又安静得可怖。李存玉猛喘几口气,失迷无光的眼睛睁开,又闭合,似乎仍习惯于阖眼思考。牙齿抖抖索索,将下唇咬得发白,一种陈责极为熟悉的神经质,终于捅破温润的皮囊,活活跃现。
面向身前的人,将从刚才起便竭力压抑的情绪逐字吐露:
“他就该死。”
随后自知失控,一怔一讷,断崖般又没了后文。
只剩答非所问后的哑场。颀长的身躯堵在门口,胸廓撑着略不合身的西装,艰难起伏。垂下的睫毛仿佛六月底骤雨前,濒死的蜻蜓的翅膀,匆促地颤抖着,整个人疲倦、失协,随时都可能虚脱倒下一般。
“现在是,晚上,十九点整。”
“现在是,晚上,十九点整。”
客厅茶几上的电子钟突然发出呆板的合成人声,打碎沉滞的空间。
傍晚、以及傍晚的幻影,悄无声息来临,在彻底入夜之前,自天穹降下一种孤默的蓝调。浓郁稠密得没给人留透气的余地,却也仅仅是一片巨大的、透明的空旷。穿过蓝色的玻璃窗,蓝色衍溢进来,蓝色重重叠叠,将防盗栏一根一根的黑影投在地面,铸型成只存虚像、轻易便能逃脱的蓝色牢笼。
没有锁,自然也没有钥匙。陈责以及李存玉,还立在其中没动。
“你们是讨债的人里,来得最晚的一批。”李存玉这才又说话,“我只是凑巧买了这套房,和陈责没什么关系。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这里早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别翻,也别砸,我看不见,收拾起来会很困难。”
他侧开身,示意两人赶紧离开。
陈责扬扬下巴示意牛布走前面,先出门下楼,再做打算。
跟在牛布身后,与李存玉在门框下擦身而过的霎时,陈责却顿住了步伐。光线昏暗,所以贴近了看,他才能够发现先前第一眼见到李存玉时,记忆与现实的矛盾感从何而来。
李存玉长高了些,如今比陈责还高出小半个头,却白了好多、瘦了好多,下颌的线条明晰显刻起来。他没睁眼,却依旧站得端直,陈责适才注意到,李存玉这件不合身的外套左袖有品牌袖标,内搭的白衬衫领口缺了枚扣子——这是陈责仅有的一套西服。这些在他自己身上全是涉黑匪气的衣服,李存玉穿来,却仍从骨子里透出股净洁清贵。
也正是这时,李存玉的手猛地钳住陈责的手腕。
他手指的力道却比以前更甚,箍得陈责绞痛,铮铮凸起指关节上,带着锤门时留下的浅浅血淤。
“你。”李存玉说。
“……什么。”陈责咽下唾沫。
“我拖鞋被你们弄哪里去了,本来放在这的,给我拿过来。”李存玉抓来盲杖,点点自己脚尖正前方。
“好。”陈责弯下腰去,拾起刚才进门时踢散开的拖鞋,规矩地搁在李存玉身前,随后点头离开。出了门他才意识到,李存玉根本看不到他点头的动作,以及他的衬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从刚才被抓住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呼吸。
像是从一个美梦或噩梦、怀抱或幽囚中脱身,陈责快步下楼。楼道已经完全黑下来,跺脚拍掌,五十八栋单元楼的声控灯完全没有反应,不知是又坏了,还是从未修好过。当当脚步声里,陈责突然记起他离家那晚,李存玉笑着问他是不是怕黑,非要拽他的手牵他上楼,他那个时候只惦记着绑架拿钱假死越境的事,不想直视对方的眼睛。他以为那就是此生与李存玉最后一次见面,不知道那天的李存玉是否和他有同样的想法。
而且骨灰的事情,刚刚在李存玉面前,他全忘了。
“……陈哥,你和那瞎子,认识?”总算等到陈责下楼,牛布悄声问。
“李存玉,叫李存玉。”陈责自己都没注意到,听见“那瞎子”的代称,他脸色阴沉得跟鬼一样吓人。
半晌才抬起头,见牛布仍一脸不解地盯着他,便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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