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正在叠衣服,可叠到一半突然不受控制的停手,然后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姜鉴没敢多看,匆匆离开。骆月很紧张,她应该是三个人里最紧张的。她是成年人,是母亲,自认有义务保护孩子。上一次是孩子保护她,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该由她来为骆书新提供避风港。可……她除了带着孩子逃跑又能做些什么呢?姜鉴回到房间,把手机递给骆书新,几经犹豫还是开口,“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骆书新:“害怕什么?”姜鉴:“他很有可能是冲你来的。”骆书新:“所以?”姜鉴干脆径直在骆书新对面的床边坐下,“之前骆姐说过,那个人是肝癌晚期才被保外就医的,癌症晚期的人都活不了多久。而且现在监控已经普及了,他今天在你家门口露了脸,你们也已经报了警,说不定明天就会被抓到……”骆书新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姜鉴,“你想说什么?”“……”姜鉴舔了下下嘴唇,迎着骆书新的视线,突然有点底气不足,“我是想说,他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哪怕你们什么都不做,他也活不了几天。”骆书新:“然后?”然后你不要冲动,各方各面都不要冲动。不要主动去找他,如果他找到了你,你也优先自保,别干太出格的。你就跟他耗着,你十七八,他人生倒计时,你别做不值得的事情……姜鉴答非所问:“你现在这个反应,我有点害怕。”骆书新:“害怕什么?”“害怕守寡,行不行?!”姜鉴破罐子破摔,“你知道你现在什么表情吗?天塌下来你都不怕的表情!”骆书新放下自己收拾到一半的电子产品,他原本就半蹲在行李箱前,此时几乎是在仰视着坐在床边的姜鉴,“担心我冲动?”姜鉴:“你不冲动,你只会深思熟虑的发疯——别反驳,你有前科!”姜鉴还记得骆月跟他说的事,那个男人上次找到他们的时候,骆书新也是从容镇静地忽悠骆月帮他办休学,然后一个人跟着那个男人离开,消失了整整一年,独自解决了所有事情。这样的事要是再发生一遍,不仅骆月会疯,姜鉴也会。同时他也记得上次殷英那件事,当时的骆书新理解了殷栩不惜坐牢也要为妹妹出头的极端做法。——司法太公正了,给的惩罚于公义而言可能刚刚好,但对受害者而言远远不够,所以不如受害者自己动手,恨意消的比较干净,哪怕需要为此付出一点代价。以上,骆书新的原话。
骆书新骨子里是有点疯的,只是平日里不显。可真要是遇上特定事情,他能比谁都极端和果断。那是一种很冷静的疯,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姜鉴不希望这样。他希望骆书新表现的害怕一点,如果真的遇上那人骆书新知道转身就跑,而不是去考验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的界限。骆书新的视线描摹着姜鉴的脸,将他的忐忑尽收眼底。骆书新想了想:“她跟你说了多少,关于我和那个人。”姜鉴神色讪讪,“很多。”骆书新:“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为没能顺利解决他遗憾了很多年。”骆书新说的是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那件事甚至算不得一场意外,而是一场蓄谋已久。明明那里每天也有太阳东升西落,可回想起来总觉得那些日子都是阴天,灰蒙蒙的,见不到一点光亮。那时候他和骆月还没有逃出那个小村子。那天村子里有喜宴,那个人去喜宴的酒桌上喝的醉醺醺的。小小的骆书新就在办喜宴的那户人家的门外等,悄悄藏在角落里,从天亮等到天黑。那人是最后一批出来的,主人家假意说相送,实际只是客套两句,送走这个酒鬼如同送走瘟神。天色很晚,村子里的小路上也没什么人,那人醉的厉害,走路晃晃悠悠的。骆书新那时候才七八岁,忐忑而又小心地跟在那人身后。他瘦的像只小猫,刻意保持距离脚步放轻,再加上那个醉鬼糊涂,他就这么跟了很长一段路。月色很冷,夜风很凉。偶尔会从远处传来两声狗吠声,不远处是池塘,青蛙叫声连成片,路边的草丛里有蟋蟀翅膀彼此摩擦发出的声响。一大一小的影子前行,一个打着晃哼着歌,一个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小骆书新也像喝了酒,心跳加快,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冷汗止不住的从他手心往外冒。之前提前带过来的作案工具被他弄丢了,他藏在门外的时候意外遇到一位叔伯,对方多问了他两句,他做贼心虚。此时他有想过拿石头砸在那个酒鬼的后脑勺上,可又怕无法一击致命。不甘心放弃,可又无法保证自己动手就一定能够成功。不过才七八岁的骆书新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这个男人再不死,他妈妈就要死了。这个男人一次比一次打的狠,一次比一次下手重,晚上的时候小骆书新被骆月抱在怀里,听到骆月睡梦中仍旧止不住疼痛的呻吟他就害怕的睡不着,他觉得自己快要没有妈妈了。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