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石酒楼,是燕山郡头号响亮的招牌。纵观十里长街,尽是青砖围墙,每隔百丈便高门阔立,正中央坐落着容七架车马同出入的南大门。门上挂着整块儿一人长的匾额,黄花梨木,华带镶边,上书笔走龙蛇的朱漆大字,据说是某位临仙一念宗长老的墨宝。
虽然临仙一念宗并无长老这一职位,但丝毫不损独石酒楼的名气,更不影响它日进斗金。平民百姓从旁过,远观其张灯结彩、翘角飞檐,达官显贵竞豪奢,筵席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独石”二字,本源于燕山险关独石口,不过酒楼越办越旺之后,人们倒以谐音调侃,称来用膳是“吃独食”。
迟镜以前来,皆被奉为座上宾。他有一间专属于自己的包厢,在酒楼园林的东北角,贵客专享的碧瓦楼二层。
可是他今天一个人到访,没有刻着临仙一念宗门徽的华盖车队,而是乘着一辆租来的小马车,差点没能进门。小厮扯住马嚼头不许过,迟镜只好撩起车帘露出脸,然后赶在小厮惊呼前,催着车夫一溜烟驶入大门。
正门一进,耳目一新。迟镜却没空细瞧,跳下马车便匆匆前往自己的包厢。他为了掩饰身份,披了一件等身长的斗篷,宽大的兜帽略挡住脸。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过路人惊鸿一瞥,恍惚间觉得见过他。
幸好,碧瓦楼的婢女们见过世面,没被他吓着。听了迟镜的吩咐,一个叫挽香的姑娘找来了酒楼掌柜。
掌柜似不敢相信伏妄道君的遗孀来了,噔噔噔快步赶到。迟镜开门见山,不等他回神,直接把卷轴一放,道:“我道侣名下所有的田产、商铺、宅舍,相关的文契全部在此。独石酒楼五年前被他买下,现在他……”
迟镜顿了顿,道:“我来看看酒楼经营得如何。商铺一类的收支,一直由你总管,我不太清楚具体是怎么运作的,烦请先生与我说说。”
掌柜擦了擦额角虚汗,道:“夫……夫人来得突然,小的未作准备,不知从何讲起呀。”
迟镜说:“叫我迟公子吧。没事,告诉我钱从哪来、到哪去就行。”
掌柜嗫嚅道:“兹事体大,小的不敢做主……”
迟镜奇怪地看着他,问:“你不是谢陵委托的商铺总管吗?我是他的道侣,继承他的遗产名正言顺,现在还带着文契来了,你有什么不敢的?”
掌柜擦汗更快,道:“您有所不知。咱们做生意的,除了契约凭证外,最看情分脸面。公子以前来,都是贵客,十八个厨子为您一个人布菜。可、可您今个儿忽然要接管商铺,咱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听您的呀!”
迟镜眨了一下眼睛,说:“以前谢陵活着,我自然不用操劳。但他现已离尘,总要有人为他处理后事,对不对?”
掌柜道:“对……对。”
迟镜道:“我和他无儿无女,所以我来处理,有问题吗?”
掌柜道:“没……没有问题。”
迟镜道:“你不听我的,能听谁的?莫非把谢陵的遗产上交临仙一念宗?”
掌柜连忙摆手,大叫:“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迟镜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窝在软垫躺椅上,说:“好了。不用我去账房吧?你去把所有商铺的总账拿来,顺便请个账房先生教教我对账。我看看钱是怎么赚的,想想怎么花。”
掌柜却不动,支支吾吾半天。
迟镜歪头道:“还有什么疑问?”
掌柜埋着头说:“公子,恕小的无能。其……其实,早在三天以前,便有人来过,已经……已经把总账取走了。”
屋中安静片刻,无人出声。少顷,迟镜面不改色,眉眼弯弯地问:“是谁取走的呀?凭得什么名义?”
掌柜深深地作了个揖,道:“是道君座下首徒,季逍季道长。”
其他侍女来叫掌柜,说三层的客人找他有事。掌柜如蒙大赦,赶紧以此为借口溜了,将迟镜抛在包厢里。
偌大的房中只剩下迟镜和挽香,迟镜碍于她在场,不好发作,暗自恼火。不料,看似低眉顺眼的挽香忽然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迟镜尴尬地道:“你、你笑什么。”
挽香折袖半掩芙蓉面,抿唇道:“迟公子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迟镜不自觉地脸红,说:“季逍那厮抢我饭碗,我当然不高兴啦!话说,他凭什么能拿走总账?没有文契,掌柜也听他的?”
挽香答:“嗯,谢道君从不亲自打理私产,一直是季道长往来应酬。所以,掌柜默认他的决定,皆是谢道君的意思。”
挽香的气质软软弱弱,说话温温柔柔,五官妩媚,是个标准的红颜知己。不消迟镜多说,她只拿眼风一扫迟镜变化的脸色,便瞧出了几分苗头,问:“公子,季道长与您不睦么?”
“不睦?何止呀,他丧尽天良!不仅欺负我的人,还欺骗我的钱……”迟镜本想大骂特骂一顿,但是怕挽香听出异样,只好闭嘴。
挽香又抿嘴一笑,轻言细语地说:“迟公子莫急。其实季道长来的那日,奴家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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