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这个宅子,全身而退。
残破片月碎阴满地,窈窱虚空,宵光冷彻寒夜。
再倒一碗,我看着倒影清朗的茶水,忽感可怜又可悲:“崇任东是想让后人担起复仇大业,因为他知道他难逃一死,可没有这样的后人存在,有能力完成大业的人。”
他想推翻这罪,就得推翻尹辗,但尹辗褫夺他的生死,在他羽翼未丰之前,易如反掌。
晏谙慢慢放下刀,他的手在微不可察地颤抖,那次行刺杀大抵是他孤注一掷,背水一战的尝试,只想向害死崇任东的直接凶手报仇,却没想过这罪魁祸首,该如何进行下去。
他的问话里已没有多少气力,让人嗅到绝望。
“崇任东还没死,对吧?”
白鬼站在屋顶,他的身形在漆黑夜幕下似一张冥纸。
“死了。”我说。那丝希望残存断念。
“尸体就在我的地室。”
钟鼓寒,楼阁暝,人在大悲之时薄得像一块纤冰。
他嘴唇抖动,双眼溢出痛楚泪水:“你为什么杀他,他那么信任你?”
“这哪里需要理由。”说起来有点残忍。
“为什么杀他?!”
他的声音嘶吼,就快仰天恸哭。
“人心易变,事者,难成而易败也。 ”
仅仅是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人亲口说出。
他跪倒在地,用刀支撑住身体。
双目猩红染上血迹,他用那样的眼睛瞪着我。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有担心过,担心吵醒老曹,担心庭院里的血迹不好洗,清亮会很头痛。
“我知道你有埋伏,”他说,“我活着走不出去了,你也休想活着离开。”
他转动刀柄,那是发动攻击前的起手式。
“我不会离开的,这里有地室,地室阴干尸体的条件得天独厚。”转了转脖颈,“你不是问崇任东在哪里吗,在地室,跟昨天刚死的一样。”
他站起来,把刀架在我的脖颈间。
“带我去你的地室,有什么不对,立刻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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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时,我一个人上来的。
清亮早就听到响动,只不过他不敢出来。
烛火忽明忽暗,我坐在房间里沉思,他无意打扰我,可还是打扰。
“公子,”他轻声细气地唤我,“你今天叫我送到陆府的书,夹层里掉出来一页纸。我回来之后才发现,夹在《寒蜇夏虫录》里。”
他把那张折迭起来的纸递给我,展开一看,好像见过。
是在蒋宅躲避采花大盗那些天我去见她,她把绘有昆虫图案的画册倒过来,指给我看过。后来这张纸,她坐在我身上嘤咛时,突然从书页上撕下来,迭好放进我手中。
她说:“你要敢弄丢,下次就别来见我。”
那天直到回家,我都捏在手心,汗把纸浸湿。
但我从未想过这有何深意。
“之前不是替公子找了许多有关昆虫的书,我大大小小粗略浏览过一遍,这虫我有点印象。”清亮说完,我让他把有这种昆虫的书那页找出来。
他听我语气不对,连忙去找了。
白蜡虫。
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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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尹辗次日便召见我,问审得如何。
“不肯开口吗?”他笑道,“他们这些人都自以为嘴硬得很。”
我确实没有本事,在刑问这方面。我说崇任东的余党不过是苟延残喘,垂死挣扎,抓住他们是瓮中捉鳖,关门打狗。他不置可否,笑我眼下青黑很重。
他再看向我所呈上贡物,那是几张人脸上剥下来的皮,封在陶罐里。
“也不算毫无所成,至少你有了很大的进展。”他笑意不减,“原先我制的做工粗糙,也只能维持一个月左右,而你的刀法精湛,细致得多,也可以做到叁月不腐。”
叁月不腐,这就足够了吗。我在心底冷笑。
“大人,其实我有一个猜测。”
那不是一个可以被轻易实践的猜测,说出来的那一刻,就已身处地狱。
他听我说完,笑意慢慢减淡褪尽,变成一种如痴的狂态,目中洞如明火。
“就照你说的办,你去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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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幽明纷杂,人鬼相残。赵勐获在前去东邡搬救兵时,车马掉下山崖,他还在垂死挣扎,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他的尸体摆在我的地室中,我下刀从他身上剜了一块肉,判断尸体的新鲜程度,他的皮肤太老,没什么弹性,这张脸也太丑陋。
司马滉被张灵诲所杀,他还是对他下了狠手,扳倒老对家后,用过的棋子就如同黏手的水蛭,弃之如敝屣。张巧工这中书监位置坐得太轻易,他不会珍惜的。
清亮下来找我时,我正靠着玉台坐在地上,这玉台是尹辗按我的要求从常年覆盖积雪的边境为我找的,不论周遭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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