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林说:“哎,刚讲到哪儿了?哦,对,说是活动,其实是有个盲人大哥结婚了。”“他老婆也是盲人。这办婚礼,其实他俩都看不见,也没啥意义对吧。不过吴院长说,看不见,可以热闹给他们听,于是就在福利院的花园给他们举行了婚礼。”“哥,我跟你说,我觉得还是挺感动的,他们本来生活就挺不容易的,现在能结婚,互相有个照应真是挺好的。”这是季怀邈极少接触的人群,他理解他们的不易,又很难真的感受他们的生活。但他知道,阮林可以。阮林是健全人和残疾人之间的一座桥,阮林不在意自己的耳聋,他站在桥上,两边的人需要帮助的时候,都会找他。“扣子,有机会,我和你一起去参加活动吧。”季怀邈轻声说。“啊?”阮林没反应过来。“啊,是这样。”季怀邈找补了个理由,“我们也会遇见一些需要特殊服务的旅客,我了解他们,可以更好的服务嘛。”这么说,好像也没错。阮林“哦”了一声,说:“好。”季怀邈吐了吐舌头。这个理由懵阮林够了,因为阮林不会想到这个工作应该是乘务组做的,不干机组什么事。四天飞完,季怀邈甚至没有在最后一天的夜里回到家。他是第五天的白天,一大早加机组回到的津连港。他这工作,公司是会严格按照规定不让他们超时飞行,但这不是说,每次都会刚刚好安排一个完美的时间让他们回到家,就有这样不凑巧的时间,结束飞行期时被搁在了外面。季怀邈拖着行李箱走在白云巷,巷里人不多,老人们早锻炼的时间过去了,孩子们都被送去上学了。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中有一道飞机云。这样的风景,他看到确实不再会心潮澎湃,他打了个哈欠,快步往家走。这个执勤期的安排,直接导致了他只能休息一天半就要上班了。季怀邈上楼梯的时候,想起了今天早上候机时,叶笑芝给他打的电话。季怀邈看到来电提示愣了下,接起来喊了一声“妈”,就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叶笑芝问了他在哪里,工作怎么样,季怀邈说都还挺顺利的。母子俩很多年没聊过天了,上次聊天,可能是叶笑芝离婚的时候吧。那时候季怀邈还戴着鲜艳的红领巾,他说:“我是男子汉,你们不用管我。”现在,叶笑芝年龄大了,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了这母子亲情。机场通知登机,季怀邈站起身,看了眼前面的屏幕,在看到日期时,他顿了下,然后自顾自笑了笑,对着听筒说:“妈,生日快乐。”钥匙在锁缝里来回吱咛,季怀邈轻声叹了口气。叶笑芝是想这声问候了,她知道她从儿子这里得不到太多感情了,却又格外在意这声“生日快乐”。进屋,季怀邈看见姥姥正坐在沙发上举着手机,姥爷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瞅瞅屏幕,又移开。
“小邈回来了。”姥姥回过头看他,“跟你妈视频呢,你要不要过来说两句?”季怀邈还没应声,叶笑芝在屏幕那边先说了:“妈,让小邈休息吧。”季怀邈没过去,他提着箱子上楼,还听到叶笑芝说:“笑笑,过来和姥姥打招呼。”叶笑芝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应该比季怀邈小十来岁。季怀邈没见过这个女孩,他也不想见。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但是在他看来,这世界上有些人,和自己,只不过是有些血脉联系而已。当初季怀邈判给了他爸,他爸就没法再生了。不过季翔觉得养孩子太麻烦,不管后面是再婚还是又离婚,都没再有孩子。季怀邈和季翔联系的就更少了,本来父子就容易不对付,加上前前后后那么些事,季怀邈心里是看不上季翔的。想着想着就想远了。季怀邈脱下西服和长裤,换上家居服,他今天不打算出门了,想找个电影看看,换换脑子。收行李箱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这又给阮林买了一大包吃的,等阮林在家了,得给他送过去。正想着呢,阮林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哎哟,哥,你可算开机了。”阮林说。“怎么了?”季怀邈问。阮林在路上,急匆匆地说:“那什么,虎子过两天又要走了,这不挣钱了么,想请我们一起吃个饭,今天晚上,你有空没?”“行啊。”季怀邈立刻就答应了,“我今天休息。”阮林嘿嘿笑了两声:“我知道你今天休息,行,我下午回家了去找你,咱们一起去。”挂了电话,季怀邈在微信界面上扒拉了几下才看到阮林给他打了三个语音。他每次飞完再看手机,总是会有许多新消息,今天他有些晃神,没认真看。季怀邈点开和阮林的对话框,回想两个月前,这个对话框空空如也,现在是满满当当的,堆着季怀邈打的字,阮林发的表情包,还有两人的通话记录。季怀邈笑起来,点开屏幕右上角的三个小点点,然后划拉了“置顶聊天”按钮。 山楂下午,阮林回到家,抱着大茶缸喝了一杯水,换了件外套,就去找季怀邈了。他没上楼,在楼下喊:“季怀邈!”季怀邈收到阮林消息的时候就开始收拾,他搓着额前的头发,从柜子里翻出搬完家就没拿出来的发胶,小小地喷了一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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