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医生可以治好我,我好好地吃药打针,你放心。”季怀邈没法像以前那样回应他,干脆坐了起来,听着阮林把话说完。“哥,我也没觉得我可怜或者生活对我不公平。每个人经历的事情都不一样,比我难的人太多了。”阮林笑了笑,“我还有爸爸,有爷爷。我还有你啊,哥。”静了会儿,阮林才又继续说:“可是啊,哥,我得跟你说实话。我很害怕,我怕我好不了了。我从坏了一个耳朵开始,就在担心另一只会不会也坏。”季怀邈的心随着阮林的剖白,一点点沉了下去。阮林不怕治病有多痛苦,只怕没有希望。这种担忧,季怀邈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对于健全的人来说,这条路不通,可以换条路。可对于阮林来说,一条路被堵上,可能就是死胡同。季怀邈再次坐在了阮林的身边,黑暗里,阮林再看不清他的口型,只能等着手机屏幕上传递的信息。季怀邈写道:我相信你,你的心情我懂。在爷爷、爸爸面前,你得撑着坚强。但是在我这儿,你就把底交给我,我给你兜着。看完,阮林倒在季怀邈颈窝,叹了句:“哥,你怎么这么好啊。”没等来季怀邈的回答,阮林的手却被季怀邈抓住,一只按在心口,一只按在肚子上。阮林想抬头,季怀邈没让。接着,阮林的手,感受到了季怀邈胸腔的震动和肌肉的起伏。季怀邈在说,我爱你。阮林记得,都记得。阮林闭了闭眼睛,在失去所有听力的时刻,竟有了“可真好啊”的感叹。如果季怀邈没有重新回到白云巷,阮林不知道自己在面对这样一桩又一桩的事情时,会是什么状态。他不会放弃,但绝没有现在这样的底气。阮林不太困了,问季怀邈困不困。季怀邈笑了笑,写道:没事儿,陪你聊。阮林摇了摇头,说:“你要好好休息,明天按时回训练基地。不要因为我耽误你的工作,我不能拖累你。”听得出,阮林在这一点上很坚持,季怀邈揉了揉他的脑袋,点了点头。阮林这才舒了口气,抱抱他。季怀邈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看了眼,赶忙朝后招手,让阮林过来。阮林踩着拖鞋小跑过来,季怀邈揽过他,指了指天空。“哇,好多星星!”阮林跟着惊叫起来。白天刮了风,夜里天空中的星星格外明晰。弯弯的月牙没那么亮,让星星有了足够的空间闪烁。想了想,季怀邈翻出手机上,打开一个软件。他低头看了会儿,再抬头去找星星。
阮林顺着他的手也望向天空,季怀邈一下下点着,再勾画出形状。“啊,小勺子!”阮林激动地抓住季怀邈的手,“北斗七星!”季怀邈笑着点头,给阮林比了个赞。接着,季怀邈又辨认了一小会儿,带着阮林找小熊座。阮林看看季怀邈的手机屏幕,再看看天,说:“星星能对上,可这不像小熊啊?”季怀邈笑起来,手指点着键盘,递给阮林看:有机会我们一起在飞机上看,更清楚。阮林忙不迭地点头,送上真诚地夸赞:“我哥真是懂好多啊。”转头定睛看着阮林,季怀邈撞了撞他的脑袋,阮林笑起来,揉他脑门。小时候,离开白云巷之后,季怀邈太孤独,他喜欢上了看星星,买了很多科普书看。后来做了飞行员,这成了他的能力要求。现在季怀邈不害怕孤独了,他抱住阮林,这个让他不论是在孩提时代还是成年之后,一想起来,就觉得热热闹闹的人。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发现阮林的状态好多了。医生来查房,季怀邈出去打完工作电话回来,听见阮林问医生:“大夫啊,我这右耳能一块恢复吗?”医生笑了笑,还没开口,阮林自己接上话:“哎,我就知道没什么买一送一的好事。”大家都笑起来,阮林听不到,只能看到大家的表情。他眨巴着眼睛,目光落在季怀邈身上。季怀邈跟主治医生打了招呼,医生点点头说:“恢复不错,我估计再有个三四天就能基本听见了。”“那太好了。”季怀邈握住了医生的手。阮林闲不下来,季怀邈在这儿,他又不想干别的。盘腿坐在床上,阮林拿过小刀开始削水果。他手上还插着针头输着液,季怀邈看得心惊,一把夺过,还瞪了阮林一眼。阮林可不怕他,反而朝他嘟了嘟嘴,啵了个飞吻。苹果被季怀邈切成一块一块地放在透明饭盒里,他把饭盒放在阮林手上,插好牙签。阮林拿起一块放在季怀邈嘴边,季怀邈怔了下,阮林看着他,理所当然地说:“我本来就是想削给你吃的。”音量没控制好,震得季怀邈一哆嗦。最后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一个苹果,阮林捏捏季怀邈的手,乖乖地躺回床上。季怀邈离开医院的时候,阮争先去送他。孙子状态好,老人家的心情跟着也好起来:“还是你管用啊小邈,瞧扣子笑的。头两天,整个人都蔫巴着。”说到这个,季怀邈已经放在电梯按键上的手又拿了下来,他转向阮争先说:“爷爷,我回想了下,扣子耳朵出问题之前那段时间,他就很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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