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为了以防万一,自然也有相应的对策。这对策便是“撞连环”。所谓撞连环的“连环”,是指千灯楼的九曲连环灯。这灯的位置就藏在圆台和雅间回廊之间的黑暗之中,由若干个小的莲花灯组成。需要两方或者多方竞价者各自派出一位男性侍从,手持小臂长短的灯杖,把位于暗处的莲花灯点燃。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点燃最多的莲花灯的一方,即可得到该物品。雅间之外,已经有楼中的女侍悄然候在门前,两手间的托盘盛放的正是用于燃灯的灯杖。薛瀚叹一口气。“方才在门口,沈泊舟质问我为何带男随从前来,也是这个意思。通常带男随从的客人,是在这轮唱楼中有势在必得的宝贝。如果动钱拿不下,就要动手了。”陶眠心态平稳,但他仍是好奇。“千灯楼的禁令不是不允许宾客之间大打出手么?”薛瀚讥笑。“你瞧瞧前面,只有那圆台是亮的。只要不在那上面动武,被唱楼官发现,那剩下的黑的地方,不是随便打么?”“……这千灯楼的规矩漏洞还蛮大。”陶眠养精蓄锐半晌,终于,体力恢复了八九成,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用灯杖敲灯就行么?听上去很简单。”他走出雅间,把身形暴露在其他宾客面前,从屈膝躬身的美貌侍女手中取来灯杖。对面也走出了一个身型高大的男随从,头上顶着两个黑色的犄角,看来是什么妖怪。还有另外一人,也撩着帘子走出。对方把手臂叠在回廊的栏杆之上,眺望。仙人的眼神好使,一眼就看清他的五官。知道另外一位脑子被门夹、花费上万金买一块鱼脂的竞价者是沈泊舟时,陶眠心想,还真是不怎么意外。 撞连环千灯楼禁武,但只要不武到唱楼官眼皮子底下,就问题不大。看那唱楼官笑眯眯地平视着雅间的高度,估计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是楼内的潜规则。圆台之上骤然又出现了一只三足青铜香炉,一根完整的香杵在垒高的香灰之中。唱楼官的食指在空中一划,火焰顿明,妖异地跃动着。他压低身子,手指凑近香炉中仅有的那根香。哧——仿佛一个开始的发令信号,陶眠和对面的随从几乎同时从栏杆一跃而下。宾客们好奇地从各自的雅间走出,纷纷低头望向那团被圈住的黑暗。买东西很有趣,但热闹更好看。噔噔噔——陶眠在暗处仍可视物,他终于摸清楚这乌漆漆的区域是怎样的一番景致。那数不清的九曲连环灯被手腕粗细的黄金链串着,四散在各个角落。他就近连点三盏,暗红色的灯火燃起。与此同时,在他的西北方向,男随从也点燃三盏,只不过对面的光是幽蓝色的。看起来是要用颜色作为区分。陶眠的速度很快,不过须臾,他周围已经是一片红色的灯海。对面不遑多让,比起陶眠这边略少几盏,但也容易追上。在楼上的看客眼中,原本黑暗无物的地带,迅速燃起红和蓝的斑点,汇成两道斑斓光流。灯盏的数量是有限的,很快,陶眠发现越是靠近中间区域,灯的布设就越是稀疏。怪不得出门前薛瀚提醒他能动手就千万别礼貌,现在是要抢灯了。陶眠左臂前伸,手中的灯杆即将触碰到一盏黯淡的莲花灯。这时,另一支灯杆不打招呼地敲上他的。陶眠抬眼,和那随从泛着淡淡青光的双瞳对视。来了!仙人手腕内绕,轻松甩开对方的压制,同时右手成掌,朝向随从径直袭去。这一掌看似绵柔轻灵,实则蕴涵无穷仙力。周围沉重的黄金链吃不住这刚劲的力道,哗啦啦地摇晃相撞。高壮的妖随从自是察觉不妙,向后连跃三步,脚尖点在其中一根锁链之上。陶眠头也不回,挥杆轻敲,那盏夺来的莲花灯在他身后燃起红火。随后他的视线调向自己的左手侧。又一盏未燃的灯。陶眠脚步轻踏,落在那灯所在的金链之上。这次妖随从并未退让,他主动出击,有力的手掌握住链条,猛地向下拖拽。趁陶眠的身体不免向一侧倒去之际,他飞身而上,准备抢先燃起那莲花灯。结果本该坠落的仙人却一手挽住锁链,吊着自己的身体向上甩,不但点了灯,还顺势赏了随从一脚!凭着幽幽莲花灯光,宾客们看清台下这一幕,吸气惊呼。
灯的个数越来越少,两人的打斗也逐步激烈起来。陶眠翻身跃到圆台之上,两步又跨过,在笑容纹丝未改的唱楼官面前闪现、没入黑暗,身后紧紧跟着的是一脸煞气的妖随从。哪怕底下乒乒乓乓快把楼拆了,圆台中央的唱楼官依旧两手揣进袖子里装聋作哑。不知是他们的点灯的进度过快,还是那炉中的香实在太长。总之仙人和妖随从把台下的灯点了个遍,那香还有不短的一截。剩下的时间能如何?总不能一仙一妖抱着自己的灯大眼瞪小眼。陶眠眼珠一转,坏水上涌。他的右上方是最后一盏未点燃的莲花灯,妖随从自是要来抢夺,但这次陶眠却没有强势地对抗。妖怪比想象中更轻松地燃起了灯,不免觉得异样,回头四处找陶眠的位置。陶眠站在他不远处,一派悠闲。他含笑与妖随从隔空相望,手中的长长灯杆威胁似的敲了敲身侧晶莹剔透的灯身。铛铛——那盏灯早已经被点了蓝火。妖随从猛然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但阻止却是晚了。陶眠的手指施力,一记重敲,莲花灯承受不住他的力道,猝然崩裂成一片片。他要碎蓝灯!这下连沈泊舟都要吃惊了。千灯楼有过大大小小数十次撞连环,但因为在暗处辨物困难,外加灯的位置别扭难找,还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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