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哭……是因为……被这画丑哭了……怎么这么丑,画得太差了。”“……”陶眠最后是被杨先生挥舞着扫帚赶出门的。被扫出门的陶眠在山里四处逛逛,坐在一块秃头大石头上面,望着远处云海翻涌,吹了半天的冷风。直到日暮黄昏才归返,果不其然,风邪入体,伤寒了。李风蝉得知陶眠病倒的消息,挎着个硕大的药箱,从医堂匆匆忙忙地赶过来。结果等到了之后,发现只是个小小的风寒,李风蝉顿时无语。陶眠在榻上盖着厚被子哼哼,李风蝉绕着床榻,又给他换额头上的手巾,又把他的上身抬起来,让他吃药。嘴上还吐槽呢。“你不是仙力高深道士吗?这么厉害的人,还能病成这样?”陶眠吸吸鼻涕,说话声音嗡嗡的。“谁知道咋回事呢?我上次伤风,还是上次。”“……到底是哪次?”“大概九百年前吧。”“……”李风蝉沉默着,不再接着他的话谈,而是把他的上身缓缓放平。语重心长。“小陶道长,你还是歇着吧,都烧得说胡话了。”“真事儿。你看看,跟你袒露心声,还不信。伤心了。”“……”李风蝉当他是病得太重神志不清,转而跟站在一旁的沈泊舟讲话。她把几种药的功用告知对方,并且让他留心点儿,半夜要是烧起来,就取两块冰,和水混在一起,把帕子洇湿,再给他敷在额头上,不凉了就换,勤换。沈泊舟把她叮嘱的事项一一记下,最后点点头。“我都记好了,李姑娘放心。”李风蝉活动两下僵直的肩膀。“天色晚了,我也该回去了。如果有什么处理不来的,就叫我。”“好。”沈泊舟把李风蝉送出了门,等人推开院门离去,这才返回到屋内。陶眠从下颌到脚被厚重的棉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呼吸声很沉。不过是送个人的工夫,他就又睡过去,眉头紧锁,眼皮在不停地颤,睡得并不安稳。沈泊舟轻手轻脚地搬了个圆凳子,坐在床榻旁边,手背贴着师父额头上的帕子。还是冷的,先不用换。他把手又收回来,沉默安静地凝视着仙人的脸。沈泊舟和李风蝉不一样,他跟在陶眠身边也有段时日了,对于这些修真的事儿耳濡目染,了解不少。修炼到一定程度的修士,因为身体强健起来,风寒这类的小病,许多年都不会染上一次。像陶眠这样得道的仙,就更不必说了。他现在出现如此症状,恐怕是因为受了什么强烈的刺激,导致气血逆行,灵息大乱。只不过是跟伤风较为类似,但病根更深、更复杂。他知道陶眠为何变成这样。沈泊舟没有跟着师父去杨先生那里,眼下多少有些后悔。杨先生不懂他缘何崩溃心碎,作为陶门弟子的沈泊舟,大抵是明白的。他明白,却不能感同身受。但总归有个知根知底的人在,也让陶眠那一刻不至于彻底碎裂。师父啊……沈泊舟在心底叹息一声。关于前几位师兄师姐的故事,陶眠在他拜入师门之后,不管他愿不愿意听,都给他科普了。关于大师兄顾园,陶眠说得最短,大概是因为他早早地离山,后来又久久地未能相见,他们之间没有许多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然后陶眠会沉默,很长时间地沉默。沈泊舟过去不解,现在想来,那沉默是漫长的思念。仙人和他的大弟子在诀别后,一年一年,重复着想念和回忆。沈泊舟想,或许顾园的早亡和这种郁结的心情也脱不了干系。情深不寿,他本就事务缠身,不得休息。再加上这样对桃花山日日夜夜的幽幽牵挂,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住。不知道陶眠有没有想过这方面的原因,沈泊舟想到了,却也不打算告知他。
顾园身边肯定会有人知情,朝夕相处,不可能不看出端倪。但对方也选择保持沉默,恐怕就是不想让活着的人太心伤。仙人或许是猜到了,但他也不会劝自己相信。他唯有粉饰着,糊涂着,继续他的长生之路。然而这层并不坚固的琉璃罩子总有被击穿的那一刻。那些过往的回忆,不值一提的寻常,房前屋后墙头马上,在岁月中炼化成刀,刺穿了百年后的他。沈泊舟以为自己是寡情的,现在他不敢说。因为他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全部呼吸。他甚至感到恐惧。陶眠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不小心弄掉了额头上的手帕。沈泊舟把它捡起,扔进盛着冰水的盆子,等它吃饱了水,再一下一下拧着,贴在陶眠的额头。随后他重新坐在圆凳之上,预备着守到天明。“仙人师父,快些好起来吧。”沈泊舟轻声说着,声音像香炉升起的袅袅轻烟,化在夜色之中。……陶眠的身体比任何人以为得都要好。不过短短一夜, 徒弟有自己的小心思陶眠因为沈泊舟一句“辞别”,气了三天没跟他说话。连李风蝉都困惑了。她看着站在门外,手里端着午膳,却半步不敢进的沈泊舟,还有屋子里背对着门口,连背影都写满了生气的陶眠,许久,悄咪咪地开口。“你是不是抢他吃的了?”“……并无。”李风蝉更加不解。“那太奇怪了,平时小陶道长对你不是很好么?你也不像是会惹人讨厌的人啊。要说你烦他了,那我还信。”屋内的陶眠耳朵动了动,沉沉开口。“我就算坐得远也能听到有人在嘀咕我。”“……”李风蝉咳嗽两声,赶紧把自己撇清。“小陶道长,刚刚肯定不是我说的。”“……”李风蝉怼了怼沈泊舟的手肘,示意他进去,对方摇摇头。≈lt;div style=”text-align:center;”≈gt;≈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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