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眠那根欠欠的柳条又开始拨弄诸位仙菇。“钱仙菇、李仙菇、赵仙菇不要,把王仙菇、孟仙菇和何仙菇留下。”“我这话问得可能有些许冒犯……这些菇是你亲戚啊你分得这么明白?我怎么知道哪个是何仙菇哪个是赵仙菇?!”“何仙菇是红帽子的,赵仙菇是棕帽子的。”“……那你直接跟我说有毒的留下,没毒的拔掉,不就完了?”“这不是让你在劳动的时候,增添一丝乐趣么。”“你要是不在这里监工,我都不敢想我会是多么快乐的小道士。”“七老八十了,还小道士……”“你这老家伙一千来岁了还自称小仙君,你好意思?”陶眠和来望斗了会嘴,这简直是他们每次重聚必上演的节目。两个老家伙,谁也不服谁。来望道人当然还没有七八十岁那么老,他还当自己是永远的十八岁,精力旺盛。他那山头的水土也滋养人,每回来见陶眠,陶眠都要嘲他发胖。“胖怎么了,能吃是福,我这是一身的福气。”来望拍了拍肚皮。“根骨和灵气是没了,好歹也打两套强身健体的拳法吧。不然我叫村里的老张太太教你耍一耍太极剑?我瞧她自己练得蛮好。”这是把来望的老年生活提前安排上了。“不耍,不耍。上回从溪边拎了桶水回去浇树,一不小心都闪了腰,太激烈的事情我不做。”“那你还不服老。”“我服老你就能少奴役我给你干活么?”“……”陶眠闭上嘴巴。“看看,你宁愿不怼我两句,也不舍得放弃奴役我!”有趣的水友千篇一律,白来的长工万里挑一。白嫖和有趣之间,他选择白嫖。陶眠也不是不干活。这些仙菇是有灵性的,不能轻易地经他的手,否则真的要成精了。一只两只还好,之前来望和荣筝合力种了半座山,都成精了,这得多闹啊。陶眠不愿想象满山蘑菇成精的画面。那时桃花山受难,仙菇们滋养着山。如今山气蓄养得差不多了,仙菇又长得壮实不少,反过来,要汲取山的灵气。陶眠打算把些许的菇采出,重新放回他的芥子袋中,转为沉睡的状态,以备随时取用。他正愁这活计没人干,来望道人就自投罗网了。来望是来给陶眠和荣筝送栗子的。山里最早的一批栗子成熟了,味道甘甜,来望尝过觉得不错,才千里迢迢地送来,顺便探望桃花山的师徒。他还没见到荣筝的面儿,在山脚下,就直接被陶眠拐到山后。等忙活了半天,终于把活干个七七八八,陶眠才请他移驾。回到熟悉的小院,院子空荡无人,连那只喜欢溜达的三黄鸡都不知道躲去哪里了。明明八月刚至,院中却一股挥之不去的萧索之气。大嗓门的来望一向喜欢站在院门口,就喊荣筝出来,看看他带什么好东西了。但此情此景,他心中也明白,这是荣筝时日无多了。荣筝就坐在屋内最敞亮的地方,这里阳光足。趁着师父把来望拉走,到后山干活,她将自己梳洗打扮一番,至少别太死气沉沉,吓着客人。他们三人聚在一桌,吃了顿饭。荣筝现在不能见风,不然这桌就该摆到院子里去。来望也不计较这细节。现在全山上下,一切以荣筝为重,连陶眠自己都要排得靠后些。来望问起了陶眠收养的那孩子,陶眠回说很好,已经是秀才了,马上又要到乡试。来望也不是世俗中人,于功名一途,完全是个门外汉,不好多言,只是点头夸赞。陶眠扑哧笑了。“你点什么头,字都不识几个呢。”“嘿,这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好歹我看那些剑谱心法不费劲。懂那么多字,明白那么多道理干什么?没用没用。”“就是就是。”荣筝还附和来望的话,这是产生灵魂的共鸣了。说起那孩子——
“小陶,你还真要那小孩考功名、当状元?”“我是想让他当皇帝的。”“……”来望默默地把手滑掉在桌上的筷子捡起来。毕竟是陶眠多年挚交,听他说出什么话来都不奇怪。“前车之鉴,你还是别了。”来望把自己的杯中酒满上。陶眠也不嫌他说话不好听,意有所指,只当来望好心提醒。然后他把来望面前最喜欢吃的炒笋端走,换成了他最不喜欢的豆芽。“……你这小心眼仙人。”来望临走时,带走了桃花山的样特产,马匹两侧的筐装得满满,都是师徒二人的心意。来送他到山下的只有陶眠,荣筝只送到了院门口。来望牵着缰绳,回身,对桃树下的仙人挥挥手。“我会常过来看看!下次别叫我给你白干活了啊!”陶眠含笑点头,右手向前一送。马蹄声远去,人生无非是聚了又散,相逢再离场。等到桂花飘香时,乡试放榜,元日考中了举人。自远处的风送来桂香,也送来了好消息。 故人远蔡伯近来风湿的毛病重了。一场夜雨浇落,他的膝盖被湿气砸得动弹不得。陶眠听闻了消息,立马来到老宅探望他,还专程带了几贴小神医做的膏药。仙人做惯了照顾病人的事,给蔡伯熬药贴药,做得顺手。灯火如豆,两人聊起了元日。金举人,银进士。考上举人是件极难的事,而元日不仅考中了,还拿到第二的好名次。“第二名,元日那孩子还修书给我,自责地说没考好呢。”蔡伯把元日当自己的亲生孙子,每次提起他,笑得两只眼睛眯缝起来,自傲不已。“他还提到童生试时,没拿到县案首的那次,说自己老是欠点火候,总拿第二名。”陶眠闻言也有了笑意。“凡事忌满。前面拿的第一太多,对后面未必是好事。这孩子的路还长着呢。”“是啊,还长着。”蔡伯捶了捶腿,叹息一声。“他还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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