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抿紧嘴唇,两条手臂颤巍巍地伸出来,掌心朝上,握紧的拳头缓缓打开。干燥的纸页和手掌接触,有些发涩。元鹤下意识地缩手,反而把那书攥紧了。他有些懵且无措,这时陶眠已经抽回了手。“好了,这书轮到你保管,看完记得还我。”陶眠把书丢给小孩,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了。大蛇照例在门外团成一团,等待陶眠出门。这次有些久,它等得不耐烦,偷偷在门口探头。却被仙人一指头怼回门外。“不许偷偷看,”仙人用气音嘀咕,戳戳大蛇脑袋,“吓哭小孩怎么办,你哄么?”大蛇快速吐了两下信子,看起来很不服气。陶眠才不惯着这条坏脾气的蛇,反正等开饭了就会和好。元鹤的五感要比其他人敏锐,尤其是听力。陶眠说的话,他其实能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每次在门外还有个活的存在,但仙人似乎不想让他们见面,所以始终让对方待在门口。元鹤其实有过好奇心,但……他不想给陶眠添麻烦,所以什么都不说。娘生病了,爹也不要他。这是他最后能容身的地方。如果再被赶走,元鹤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哪里去。这位自称是“仙人”的男子,是个温柔的好人。但他的温柔能保留多久,他又会不会一直待他好……元鹤不敢下一个定论。如果失望是注定的结局,那么从一开始就不必抱有任何期望。他把自己保护起来,两只手攥住书的边缘,眼神呆呆的,神游。送书之后,又过了三日。大蛇如今也拿捏住一些陶眠的小心思。他不刻意照顾关心元鹤,把他当作桃花山的一盆花、一只碗、一把菜刀……总而言之,是习以为常。蛇的感官是敏锐的。偶尔它能嗅到对方的气息在屋内打转,应该是在走动。甚至有时,小孩已经在门口探头。但他的胆子还不够大,尽管外面只有虫鸣花香和森绿的叶子,他仍旧快速地缩回身子,回到屋内。要说摆在明面上的改变也不是没有。在陶眠向他哭诉被子有多么难洗之后,他终于肯到床上睡觉。在经历陶眠亲手制作的一日三餐投喂后,那孩子竟然还能长胖点,也是神奇。果然,不健康的食物都会胖人。大蛇在心里默默地想。小孩每日没什么特别的事,陶眠一如既往地闲。大蛇是全桃花山最忙碌的,它要勤加修炼,时时勉励,用行动拷问仙人那散漫的灵魂。所谓修炼……就是指它把自己绷成一根蛇棍,一条蛇打来打去,飞天入地,身体甩在地上啪啪乱响,和空气决一死战。啪嗒啪嗒——在旁边睡午觉的陶眠被它打扰,不满地翻了个身,脸挤在竹榻上。“好吵啊大蛇,你不午睡的吗。”大蛇一个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甩在仙人的腰上。睡什么睡,起来练!“噗——”陶眠险些被砸到内伤。人和蛇又是一番搏斗,这简直成了桃花山的保留节目。陶眠誓死不离开竹榻,后背仿佛有黏性,像个旋转的陀螺。黑蛇嘶嘶嘶地在空中甩,各种高难度动作。在陶眠背贴竹榻,旋转一百八十度,飞蹬大蛇一脚之时,忽然闪现的小小身影,让他紧急收回腿。“哎呦!”这下收得急,差点把仙人的老腰闪了。他捂着后腰,坐起身来,对眼前慌乱的元鹤解释。“小孩,不是你的错。”元鹤怀里抱着书,胳膊搂紧紧,整个人穿着他爹给他准备的湖绿绸缎长衫。不管怎么看,都很像竹筒。尤其是他最近的脸蛋和腰身比之前圆润许多。掐指一算,元鹤上山有一月多了。这还是他头一回肯和自己主动说话。算是取得很大进步了。仙人的双眸澄澈温润,令人见了就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元鹤把刚才在屋子里练习许久的那番话,又在心里过了一遍。字词都被撞得乱七八糟的了,他把它们一一捡起,重新排好。“我、我……”想法很好,但说出来很难。元鹤的脸迅速涨红,越着急越开不了口。陶眠的手轻轻下压,让他缓一口气。然后递给他一块腌渍的酸梅子,让他含在嘴里。“尝尝这个。”元鹤已经习惯了投喂,这次也没有怀疑地吃进嘴里。“酸、酸……”“好了,现在和我说吧。”元鹤尝试着开口。很神奇,嘴里含了梅子,让他说话的速度不得不放慢。他竟能好好地表达出来了。“我有……很多字……不认识,想……问问……你。” 你是不是还没睡元鹤主动向陶眠请教。他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小小的一步。陶眠不会强迫他再走一步,这样便足够。他把大蛇系成结,甩到身后,啪地一声响。随后在竹榻上坐起身,往一边挪挪,手掌拍拍旁边空出来的地方,示意元鹤坐下。元鹤许久不曾与谁贴近,不知道从多久以前,他就习惯于和任何人保持距离,以此来保护自己。他犹豫了很长时间,直到大蛇做了个地面动作,把自己身上的结打开,懒洋洋地将脑袋搭在陶眠右边肩膀……他才慢吞吞地上前一步,转身,手掌后撑,坐在仙人的左手边。那薄薄的书被打开,右边是成年人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左边是属于孩童的、柔软细长的手指。“读到哪里觉得不明白了?”陶眠耐心地询问元鹤,其细致体贴的态度,二丫见了都要为自己抱屈。——怎么教她剑法的时候,就说自己不识字!元鹤攥着书的手指很紧,可见他的惊惶和不安。他说一句话要酝酿良久,陶眠也不催促,等着他把话说出口。“我……认得很多字。可……可是,这书都是官职,不、不像……”“不像星经?”元鹤的耳朵通红,或许担心自己说的是错,反倒显出幼稚。陶眠摸摸他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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