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痛不如短痛。等元行迟上山来,我再与他道别。”“要不你适当和他袒露一下,不能把他留在山上的理由呢?”“怎么说?我说元鹤你不能跟着我,不然就要倒大霉?元鹤必定会认为,这是我找借口搪塞他。”“这理由……听上去很离谱,但确实是事实。”道士也觉得很难办。“再说了,数着分别的日子,是很熬人的一件事。这种折磨我受着就罢了,他年纪这么小……”陶眠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完。来望也知道他心里不是滋味,只能安慰他。“别想太多了。趁着小孩现在年纪小,不记事,哭一场就过去了,该长大还是要长大。等你不在他眼前打转,他很快就会忘了这段日子的。”“嗯……”陶眠心情复杂,敷衍地点点头。来望答应陶眠这时候上山,一是怕分别之时,他狠不下心来;二是怕元鹤太偏激,闹出什么大事来。等到了约定的日子,元行迟上山来接元鹤,果然出事了。陶眠和来望都没想到,元鹤这孩子性格竟然这么倔强,死都不肯跟他爹回去。他是真的要自我了断,不是威胁,是真的绝望。 相忘于江湖元鹤这小孩平时看上去傻呵呵的,关键时刻脾气比谁都要犟。他坚持不肯与亲爹回家,任元行迟磨破了嘴皮子也毫无用处。“鹤儿,你相信爹,爹以后会对你好好的。”元行迟愁得头发都要多白几根,但元鹤避他如洪水猛兽,半点不肯靠近,只是一个劲儿地往陶眠身后躲。信任是如此脆弱的东西,宛如窗子上的冰窗花,指甲一敲就碎。元大人一个头两个大,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眼含祈求望向陶眠。陶眠沉默着,明显是在为难。来望道人心想,这时候就得发挥出他的作用了。他正是为了预防这种场面而来的。“小元鹤,”他蹲下来跟男孩商量,“不是我们非要赶你走,而是你要跟着你爹回去读书长见识。这些都是桃花山教不了的,桃花山没办法教你入世。”元鹤眼中满是惊惶。他不明白,昨日他还在和黑蛇、白鹤在山坡上玩耍,和陶眠师父互道晚安。今天他就要被迫离开这里,成为无根的浮萍。“我不要入世,陶眠师父,我不去读书,我不要功名,”元鹤紧紧揪着陶眠的衣摆,他不去看跟他说话的道士,他只祈求陶眠,希望他再一次心软,“我只要留在桃花山,我可以舍弃在俗世的一切。那里没有我的家。”元行迟听见儿子这么说,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知道,元鹤如今变成这样,都是他和夫人枉为爹娘,他没资格为自己辩解什么。小孩还没到变声的时候,声音里满是童稚气,一声声地哀求。陶眠的心也不是石头凿成的,他把一切看在眼中,最后,搭在小孩肩膀的手,拍了拍,让他随自己来。元鹤的眼神顿时点燃希望,他忙不迭地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陶眠身后,生怕一个眨眼,对方就消失不见。陶眠把元鹤从道观中带出去,两人来到院子后的桃花林。深秋时节,不仅不见桃花开,连叶子都掉空了。白鹤不知踪影,大蛇在这边躲清静。院子里吵得它心烦,它宁可在这边吹吹冷风,听枯萎的叶从经络断开的脆声。仙人带着元鹤过来,大蛇仍是懒懒,给他们让了个地方,自己爬上树,继续假寐。走这一路,元鹤的情绪稳定不少。陶眠也不急于和他说什么,他等待着小孩的呼吸从急促变为平缓。“元鹤,”陶眠叫着他的大名,“人和人的缘分都只是一段,我能做的,只是陪你走到这里。”“陶眠师父……”元鹤的声音委屈极了,“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何要赶我走。”“你没有错,元鹤,这不是对错的事,”陶眠轻轻叹息,“只是继续留在山中,对你会有很不好的影响。为了能让你好好地活,我只能把你送出山。让你平安长大,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呢?桃花山是仙山,哪怕是一株小草都能在这里长得茁壮。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会听话……如果你不喜欢我在外面玩,我可以一直待在屋子里。求你了陶眠师父,别把我送回人间,我会被那里吃掉……”元鹤又一次抓紧陶眠的衣袖。“行迟向我承诺了,这一次,他一定会照顾好你。元鹤,你可以给我写信,哪怕是离开桃花山,我们之间的联系也不会断。你的祖父、你的父亲……我们都是通过信件来维系着友谊。”陶眠没有办法,只能搬出元日和元行迟,试图给元鹤讲道理。“即便你离开了山,如果你遇到了麻烦,我也会立刻赶往你的身边。”这句诺言是假的。按照仙人和道士之前说好的,等元鹤离山,他此生都不会再出现在对方的面前,以免产生更深的因缘。元鹤眼眶含着泪,泪眼朦朦望向陶眠,良久点了点头。“好,陶眠师父,好。”他说他会听从陶眠的安排,和父亲离开。陶眠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元鹤必然是要怨他的,但……等他有了新的生活,就会冲淡在桃花山的记忆吧。小孩子郑重说出的两个“好”字,令他觉得有一丝不安。陶眠心想,或许只是他太多虑了。
“今天可以晚些回去,元鹤,你在桃花山还有什么心愿,我都能……”陶眠转过身去。只是一个转身的工夫,他顿时感觉到身后一阵破空声。元鹤几乎在转瞬间到了树的最顶端,他后背朝向大地,就要这么不管不顾地摔下来,如同一只折翼的鸟。陶眠顿时冷汗落下,他飞身向上,在半空接住了坠落的元鹤。等把小孩平安地放在地上,他紧紧攥住他的胳膊,声音是难得的严厉。“元鹤,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