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不能用,别的都挺好的。陶眠把那纸粘的金蟾托在掌心,打量一番,又放回原处。这应该都是白掌柜的手艺。为了这次布阵不出差错,恐怕他把家底都要掏空了。透过纸船篷,陶眠能听见外面时而传来的水声。黄泉。和凡人诗篇话本中想象得不一样,它不仅仅是一条河、一条江的水量。它浩瀚无边,更像是一片沉寂的海。陶眠听到的“水声”,也不是真正的水。那些水状的存在,其实是一种力量。从某种意义来讲,类似于仙人修士的灵力。但它和灵力本源不同,是极为相斥的两股力。白掌柜给他准备的这件纸衣很管用,它不仅能压抑陶眠自身的仙气,也能阻挡外界的浊气。若是没穿这件衣服,此时的陶眠早就趴在船边哇哇哇,吐得不省人事。他不知船行了多久,在这片无垠黄泉,时间似乎失去意义。只剩无尽的虚无。怪不得白掌柜说进入这里的人会迷失,且不说后面要遭遇什么,光是在这黄泉之上行船,就能把人折磨得意志消沉。那阵阵均匀的水声,成了一种咒语,抹去人的身份、过往、际遇……一切在这里都是无意义的。陶眠不能轻易调用自身灵力。他现在就是披着狼皮的大白羊,一旦用了灵力,简直就是在大喊“快来啊这儿有块肥肉大家赶紧抢”。但这水声又实在磨人。他只好阖上双目,嘴里念着静心诀,减少水的声音对心神的干扰。他盘腿打坐,念念有词。可他哪里会什么静心诀。如果凑近去听,就能听见仙人念叨的究竟是什么词。——我是仙人,我俊美无边、风流倜傥,全仙界颜值天花板。要么就是念念那几个弟子小时候的糗事,总之想方设法让自己保持清醒。这时,外面的声音变了。陶眠听见咚的一声响,是什么东西入水的响动。接着,又是咚的一响。他顿时反应过来,这是两个小童在扔买路钱呢。看来船已经快要行到地方了,真是万幸。仙人无法看见外面的情况,此刻,两个小童位于船头和船尾,手中各捏着一串铜钱。这叶小小的渡船,落在浩淼的黄泉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在更远的前方,还有着无边的水。但载着仙人的这艘小船已不准备继续前行了。那是黄泉的更深处,水面看似比这边更平静,其实凶险至极。假如此行要前往黄泉深处,那白掌柜拼死也不会让陶眠去的。此刻,小舟依旧浮在黄泉之上。可渐渐地,它的船身压得越来越低。黄泉的渡船,船尾在前,船头在后,这是为了让有所眷恋的人再看一眼此岸的景致。这时船尾先落,再是船篷,最后是船头。直到整条渡船没入黄泉。沉没的全过程,没有一丝风浪波澜,安静得惊人。而处在船篷中的陶眠,也只是感觉到船身有一瞬间的倾斜,又很快恢复原样。周围的浊气似乎变得重了……他抬起手,食指掀开纸帘,只开了一小道缝隙。很快,那缝隙被童女的惨白手指掩好,她的声音随之响起。“请仙人少安毋躁。”看来是没什么大事。陶眠安下心来,继续稳坐在船篷中。铜钱入水的声音断断续续,直到最后的两枚铜币被扬出手。这次不是落水声,而是清脆的响动。像撞在了岩石上。
陶眠心中纳闷,此时船身大幅摇动了一下,似是靠岸了。外面再度响起童子的稚嫩声音。“请仙人下船。”纸帘被从外面掀开,陶眠一矮身子,自船篷走出。在他面前的是那对纸人小童,他们不知何时都站在了岸上,等候着陶眠。陶眠也不耽搁,将衣衫下摆捋在手中,准备下船。他刚准备迈出 人面不知何处去在进入黄泉界之前,陶眠对此地有诸多想象。无非是骷髅满地、死气沉沉、缺胳膊断腿的尸体在乱叫乱爬。惨烈且瘆人。但眼前的境况和他的想象,简直天差地别。非但不存在什么怪叫的骷髅古尸,这里甚至连一点浊气都无。他仰头望去,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巍峨的山。山峦绵延不绝,没有高得特别突兀的,远远望去和谐无比。而耸立他眼前的这座,算是其中最高的山。春光烂漫,山间桃花盛放,灼灼华彩。这看似枯槁无生气的黄泉界,竟然有座桃花山。要说和他在人间的那座,像,也不像。这里终究欠了三分生机,桃花开得妖,不如他山上的清妍。“这里……就是元鹤魂魄的落处么?”童女应着他的话。“仙人,这便是您要往赴之地。”眼前这座山的出现,给陶眠带来了几分震惊。这不该是巧合。他活到这把年纪,对于一些虚幻的小把戏心中有数。这是为他专门设的一个幻术局。但他不能回头。破局先入局,他倒要看看,这背后是谁在算计。两个小童自陶眠的左右步出,站到他面前,昂起脑袋。童子先开口。“仙人,接下来的路,恕我们不能相随。”童女接着他的话音。“那是您自己要走的路,我们就在这里等您归来。”最后他们的声音叠在一起。“请仙人,务必归来。”这是他们在叮嘱陶眠。不管前方有什么,都不可眷恋。陶眠谢过两个小童,从童子手中接过一盏长明灯。此灯可指引方向,让他不至于在此迷失。陶眠沿着蜿蜒小径前行,雾气渐渐掩住他的身影。这对小童目送着他远去,齐齐昂首。在他们的眼中,没有什么桃花,也不见什么连绵的山。他们看见的,只有盘旋而上的骨阶,和悬浮的鬼灯。九断莲湮楼。它会以人心底最期冀的模样出现,是所有求不得和不可追之欲的化身。……陶眠缘着小路前行,步入山中。≈lt;div style=”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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