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傅轶沉默半晌,这个几秒钟的沉默在夜里有一点冗长,他似乎是被难住了。苏风眠听着电流声,焦躁起来,还是没忍住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苏风眠摸了摸额头,又擦一擦眼睛。“我是说,我只是状态不太好,没有对你发火的意思。”他的语气比方才生气时还要低沉。叶傅轶听了,也没有怪他,哄了几句,谈了无关紧要的话,苏风眠心有旁骛地应声。“累了的话,早点睡吧。晚安。”适时,叶傅轶在电话那头说。“晚安。”“我爱你。”这句话本具有穿透力,混着电流传到苏风眠耳朵里,苏风眠含着困意,听到叶傅轶几乎是苏风眠第二日醒过来后,阳光很好,晃得他眼迷迷蒙蒙的。他对昨晚自己的失态有略微后悔,同时庆幸只是通过手机交流,而非面对面,这样叶傅轶也就看不见他要哭出来的表情。适应了叶傅轶一整天的短信轰炸,这一天,苏风眠没有感到别扭,时间日子平静得如流水,上完课便带苏落崎回家,做饭,再备课做课件。晚上七八点,季知非给他发来了一条微信:明天有空吗?是吃饭?苏风眠这才想起来,他们似乎是约好了周三吃一顿饭,就在苏风眠家里,苏风眠还记得,他说过他要做饭给季知非,这样暧昧的话。一时半会,他还没想好如何答复,但总不能食言。过了半分钟,苏风眠点开了几个同城大学老同学的聊天界面,他的大学时代没有特别多的好友,在这月城也只有三两个老同学,幸好当年的舍友也在这里。他给一个叫陈柏宸的人发去消息,很快对方就有了回应。陈柏宸:周三吗?可以是可以,我稿子刚交,没事做。不过你突然请吃饭了是怎么回事哈哈哈?陈柏宸是苏风眠大一那年相处得的比较好的一个同学,和他上下铺关系,只不过陈柏宸大二那年出国修学了一年,大三回来的时候,转了专业,没有再学医,而是弃医从文了。现在他是一个名气半大不小的作家,不写作的时间就兼职服务生,在一家酒吧当了一个调酒师。自从苏风眠几年前来了月城,他便和苏风眠保持着一个月喝一两次酒的关系,在接近郊区的一家的清净酒馆,常去那里的客人几乎都认识他这个调酒师。当然了,他并不知晓苏风眠和季知非的那点事儿,毕竟只在这个班上待了一年,他对季知非也没什么印象。苏风眠也从没主动和他提过季知非。
苏风眠告诉陈柏宸:还有一个老同学,季知非,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他也会来,算是小小的聚餐吧。陈柏宸:不记得了,不过对方不尴尬吧?我倒无所谓。苏风眠:认识认识就好了,都是同学,没什么的。陈柏宸:好,话说,你和你现在那个男朋友谈得还可以?苏风眠感慨于对方的话题切换速度。陈柏宸这个人,性子挺直率的,这也是他能和苏风眠做成朋友的原因之一。苏风眠或多或少有点被动,从某个程度来说,是主动怕了,没结果的感情投入,他再也不想要了,不管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苏风眠回复他:一般般吧。陈柏宸:行吧,要记得,及时止损哦。及时止损。苏风眠对着屏幕无奈地笑了笑,如果陈柏宸在场,他一定会用学者的语气态度,举着四分之一杯的红酒,告诉苏风眠:“毕竟你恋爱经验太少,认识的人又太杂。”何止是太少。这简直是一个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恋爱次数,说出去,会被笑,也只有叶傅轶能够保持绅士地认同苏风眠单身四十年这件事。说起来,他自己当然知道叶傅轶阅人无数,自然可以对什么人都保持尊重,面上越是风平浪静,心里越是有鬼。但是具体是什么鬼,苏风眠也谈不上来,隐隐约约的不安罢了,他也不想像一个十几二十岁刚学会爱人的小姑娘,缠着对象不放。季知非最近倒是显得纠缠不放了,时常查阅知乎等答题平台,学习他人的恋爱经验。虽然经验这种东西,在他看来,是充满了偶然性的,从数学的角度来看,经验主义就是概率论。只是季知非没有其他的办法,他并不知晓,如何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又有男友的人。看微博时,偶然看到蔡澜先生说,喜欢得不行了就去争取。季知非也想争取。周三是上白天坐诊班,傍晚换班后,他立即赶回了家,没有去住院部瞧一眼病人。今天他很愉悦。刚刚开始回暖的月城,开满了点点新花,整座城市像一块躺在包装礼盒里的牛角包,香气昂然,但躲在盒子里,很隐秘。他的愉悦也是隐秘的。他甚至不知道这种隐秘的愉悦里,有不太道德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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