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离澳格港很近,尤瑟应该很清楚地看见了那人的作案行径。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诊所。尤瑟掏出钥匙开门,清脆的风铃声在静谧的街道中显得有些突兀。望着漆黑一片的室内,陆寻接上方才的话题继续问到:“你的叔叔呢?没有其他人在家吗?”“没有。”尤瑟一边在药柜中翻找着什么,一边说,“他们两人最近都在前线帮忙,已经接连好几天没有回过家了。”话题谈到到这里,陆寻心中竟然隐约升起了一阵后怕,他不敢想象,要是自己的直觉失灵,或是最后并没有决定出门,今夜又会发生什么。“陆寻。”尤瑟清澈的嗓音适时打断了他沉沦的思绪。陆寻抬头看去,尤瑟正轻轻地靠在清创室的门边,声音也是轻轻的:“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近日来澳格半岛电力紧张,尤瑟只点了一支蜡烛用以照明,整个室内仍旧被笼罩在昏暗里。陆寻手上的伤口看着可怖,好在仅仅只是伤到了皮肉,时间过去许久,已经不再出血了。不过保险起见,尤瑟还是替陆寻打了一针破伤风。他的注射手法比许多年前增进了不少,至少不会再直直地将针筒怼入到手臂当中。药剂被尽数推进肌肉后,陆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向后靠坐在清创室的椅背上,感受着全身充斥着一种过度运动后的疲惫感。他想了想,道:“尤瑟,和我一起回去吧。”方才包扎伤口的时候没有完全处理好,尤瑟此时正半蹲在地上帮他调整绷带,听到这句话后,眼神略带疑惑地抬起了头:“嗯?去哪里?”陆寻怔愣了一下,不知为何,他竟然恍惚从尤瑟的这般神情当中,联想到了一只简笔画的小鲨鱼。虽然他已经不记清,自己究竟是在何时见过的这只小鲨鱼了。陆寻收回游离的思绪,继续说到:“我家。和我一起回家吧尤瑟,今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住在澳格港附近不太安全。”事实上,在战线拉开序幕之时,这片街区的许多人便已经搬离到了市区中心。反而是尤瑟,不知为何还一直住在这里。俯视的角度,让陆寻十分方便去观察尤瑟的表情,他的脸上似乎还有些犹豫。明明已经过去七年的时间了,陆寻想,难道他还在记挂着那时发生的事情吗?海风透过未关严实的窗缝吹了一点进入室内,将投射在墙壁上的烛影摇晃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影响到燃烧着的光焰。尤瑟也像被这阵海风吹动了一般,终于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了身,说到:“好,我跟你走。” 天光
陆寻家的房子虽然不大,但好歹也是栋双层的小洋房,装修时不止设置了一间卧室。他在客房中稍稍巡视了一圈,确认生活物品都差不多是齐全的,便从里面走了出来。尤瑟还像方才一样待在客厅中,此时正站在一座壁炉前,神色平静地打量着其上挂着的装饰画。这幅画还是许多年以前尤瑟离开温莎公馆时遗落下来的,后来陆寻便把它收藏起来带回了家里。毕竟是出自于自己之手的画作,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其实没有什么好意外的,陆寻想。因此他并没有开口对尤瑟解释什么,只是轻轻倚靠在了客房的门框上,看着尤瑟没有任何预兆地向那幅画伸出了手。此时的屋内也仅仅点燃着一座烛台,光线很暗,又相隔着并不近的距离,其实大多事物都只能看出一个不太明显的轮廓。但陆寻仍旧能够直接猜测出尤瑟指尖的落点。是那道鱼尾上的光影。他听见尤瑟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中响起,伴随着一阵呼啸而过的海风,好似夹杂了半声叹息:“你把这个地方改过来了。”“对。”尤瑟的语气很断然,他没有什么好反驳的。事实上他会说出这句话,本就不奇怪。尤瑟拥有很高超的艺术天赋,从他这几年来所绘制出的那些珠宝设计稿中便能窥见。甚至可以说,许多年以前,他将这副粗糙画作视若珍宝的模样,才是反常。因此关于这件事的话题,便很快终结在了这里。“现在好晚了。”说着,尤瑟便从壁炉旁离开,来到了客房门口。陆寻想起身给他让路,然而门框太小,两人的衣袖还是蹭到了一处。尤瑟的表情仍旧没有过多的波澜,语气好似也更加客套了起来:“那我今晚就先打扰了。”陆寻甚至开始有些怀疑,今夜那个略带冷意的拥抱到底是不是真实的。自那之后,他们便在一步一步中,变回了七年未见面的故人之间应该有的状态。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尤瑟也不催促,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到:“陆寻,晚安。”陆寻反应过来,在客房门即将在面前关上之前,终于回应了一句:“晚安。”历经整夜的兵荒马乱,又大出血了一番,明明整个人都已经到达了身心俱疲的临界值,但陆寻还是习惯性地失眠了。当迷蒙的天光穿破云层的障碍照向大地时,他才迟迟地感受到了一阵汹涌澎湃的困意。但在真正睡去之前,那道在心头盘旋许久的感慨还是缓缓腾升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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