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熠秋伸手摸顾濯凑过去的脸,“简单啊,你与我同生同死,鸿案相庄。这钱我给你做聘礼,你坐过我的凤鸾车辇,便要做我的后。”帝京下了一场雨, 刮落了不少开始枯黄的叶子,满大街都是潮乎乎的。天汉帝因靖云侯的忽然离世伤心过度,像是一夜老了许多, 连上朝都是无精打采的,所以各项政务还是全都交给内阁去办,闻律手里依旧握着大权。那日下了朝,不少朝臣官员都凑到闻律边上小声说着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以往他们觉得天汉帝身子健壮, 后宫嫔妃无数,莫说龙嗣日后一定会极其兴旺,光他一个人在皇位上待上个几十年怕是都不成问题。可如今一看, 天汉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 他还赐死了后宫里的不少嫔妃, 即位一年多了, 竟没有一个子嗣。他们生怕哪一天天汉帝撑不住了,于是想着上书奏请尽快立下储君。可李氏已无后人, 如何立?一行朝臣跟着闻律走到了宫门口, 互相再寒暄个几句才离开。闻律与王弼高走在一起。“他们心是好的, 可偏偏碰上了个没后的皇帝, 若此时上书陛下求立储君, 这不只是大逆不道了, 只怕是会掉脑袋。”王弼高也觉得这事不妥,新帝即位才满一年, 又接连几场战争,加之大范围度田, 将北明都耗空了, 若此时提起册立储君, 必然是会出事的。“皇帝没有子嗣是难办, 可最难办的是连同宗的旁支也没有,便只能从外姓里找合适的。”王弼高道,“这不就是将江山拱手交给他人吗?”闻律道:“江山易主,国必乱呐。且自古至今,有几个皇帝愿意将天下给旁人?但凡同宗里有一个还活着,即便是女子,这天下就不该落到异姓手中,可这天下已经在异姓手里一年多了。”屋檐上滑下的水滴落到泥坑里,天色有些阴沉。王弼高闻言缓缓停了脚步,他背后是已经离远了的皇宫高墙,潮湿的地面暴露在空气中,能闻得到泥土的味道。他微微俯身,开口道:“掉脑袋的事咱们不能做,立储是行不通的。陛下乃真龙天子,如今还年轻力盛,定然会福寿延年。”“那是自然。”闻律看了一眼他,随后上了自家马车。“陛下如今身子不好,得好生养着,也得哄着,哄得高高兴兴,陛下定然好得也快。千万别提立储的事,否则,谁的脑袋都不保。”李南淮定然不会立储,可他如今这副身子只怕也难挨。当初受忠帝也没有后嗣,可他不是谢氏唯一的后人,他还有谢岫,再不济也还有同根同祖的远房宗亲,还有谢氏女子。但李南淮却是实实在在没有一个可以继承他位置的人,当年李氏族亲是实实在在的都没有了。若李南淮死了,这世上便只有谢岫是唯一能坐上皇位的人了。可他还是个孩子,从小长在蛮荒之地,不识礼,也不懂怎么做皇帝。他可以坐在一国之主的位置上,可总得需要人替他拿着玉玺。余苗在来的路上踩了一脚的泥,他站在清宁和晏的府门前收拾了半天才进门。他时常来找谢岫,出入不需要通报。一进屋,只见谢岫急忙收起了密信,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余苗几步过去拉住谢岫的手腕,问:“什么东西?”谢岫想将手臂抽开,笑道:“没什么,写着玩的东西。”余苗冷声,“写着玩的你为什么要藏着掖着?拿出来。”“写得不好看,难不成我还要给你显摆显摆?”谢岫用力将自己的手腕抽开,疼的“嘶”了一声。这时候余苗忽然变了方才那冷言冷语的姿态,眸中多了几分担心,将谢岫的袖口掀开一角,问了一声:“疼不疼?”谢岫嗔怒道:“你力气这么大,都被你捏红了,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本以为余苗会就此收手,却没想到余苗给他揉了揉,随后猛地往后一掀,那东西便掉了出来。谢岫急忙俯身去捡,但被余苗拉着一只胳膊,够不着。他想用脚踩住,而这时余苗双腿猛地覆在了他身上,随后紧紧将谢岫的腿夹住,让人动不了。谢岫想要用另一只能活动的手反抗,却一顺便被余苗钳制住了,这下是完全动不了了。他惊慌地望了一眼这个姿势,自己背靠着桌案被余苗整个人笼罩着。他后背被桌沿硌得疼,便惊叫了一声,谁知余苗却冷冷道:“别喊。”“你先放开我!”余苗问:“再问你一次,那是什么东西?”“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反正现在你也动不了!”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法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地上那封密信。余苗发了狠,只用一只手死死掐着谢岫的两只手腕,将人按在桌子上,随后眼睛看向了谢岫的头顶。谢岫还未弱冠,束发用的还是发带。余苗猛地将他的发带扯下来,在谢岫的手腕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直接打了个死结。谢岫挣扎了半天挣扎不开,喊道:“余苗!你使诈!”没了发带,他的头发全散下来了,又在挣扎中盖了自己一脸。余苗被他折腾得生了汗,便喘着粗气给他撩开头发,随后俯身下去,将地上的密信捡了起来。屋里瞬间安静了,方才这桌子被两人弄得乱七八糟了,掉落了一地的东西,谢岫狼狈地躺在桌子上,发出紊乱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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