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满月落脚在府衙偏门,正待借着院墙蹬上角楼顶,突然身后有人幽幽道:“你上回,是怎么答应我的,这才几天,又忘了?”纪满月吓了一跳。他一直警醒着,丝毫没察觉到身后有人,更要命的是……司慎言怎么会在这!司阁主站在街对面,冷着脸看他。“尊主……你怎么……”司慎言冷哼一声,道:“本座能掐会算。”这人真正难受的时候从不吭声,像傍晚那般表现外露,怎么想都是另有所图。但他没说破,免得对方战术升级。满月一瞬间就想起那日夜里,被他绑住手的窘境,心底恶寒骤然腾起来,片刻演化成一股反正已经被抓现形,已就已就、破罐子破摔的冲动,直接不回话,便要翻墙而入。司慎言突然低声道,“张晓出外差去了。”一句话,又把纪满月拽回来了。他一袭黑衣,暴露于月光下,忒的扎眼,便几步过到街对面,随着司慎言隐身在高墙暗影里。司慎言继续低声道:“杜泽成手上的悬星图是假的,真的在我手里……”话说到这戛然止住,二人同时警觉起来,极为默契地屏息紧贴在墙根处。几乎同时,三丈外,一道黑影在院墙上借力,飞身翻进院子里。呵,今儿夜里,府衙可真是热闹。满月若是没被司慎言拦下,八成要跟这人对上。司慎言突然就不放心起来,生怕身边这作货又生出什么旁的想法——单论轻功,他若跑了,自己还真就追不上。于是反手拉了他:“许掌门出门没看黄历,今日必定徒劳,你若是有精神,便随我去吃碗面,”说着,他舔了舔嘴唇,补充道,“好吃极了。” 你伤好重(倒v开始)纪满月与司慎言赶在城门下钥前策马出城。满月满肚子疑惑, 司慎言刚刚像是专程等他的。听这人话里的意思,翻墙而入的黑衣人是许小楼?也是为了悬星图吗……更甚,事态发展, 司慎言好像早有算计。也不知自己养伤这几日, 这家伙做了多少事。吃面……?又是什么鬼玄机。杜泽成可还等着儿子回家呢。
满月以为, 二人好歹是要去事发的邻郡, 谁知行路到中途驿站,司阁主便带慢了马匹。两骑悠然并行。驿站里亮了点点星火, 门口还设有篷铺,是为行路人准备吃食的。篷铺下罩了灶台,烹饪的热气, 在郊外的夜空里腾起来,为旷野孤路平添暖人心的烟火气。再行近了, 满月看清,这是个面摊儿, 摊主是位姑娘。而且,是位很好看的姑娘。看年纪, 她约么十八/九岁,头上扎着一块碎花小巾。煮面的蒸汽, 把她脸蛋熥得红扑扑的, 一双眼睛被气雾蒙得虚幻, 却又忽闪忽闪的,看着就灵气逼人。她听闻马蹄声,见又来了客人,大方的张罗道:“二位吃面吗, 家传药膳面, 面香不怕巷子深啰。”司慎言道:“两碗, 多些汤。”姑娘敞亮的应了,手里活计麻利极了,片刻功夫,给二人端上两碗汤面。那汤清亮,又长又顺的面浸润着,盘在汤里,满月还没吃,就闻见面汤底子隐约散出药香,不同于药铺里的味道那样沉泞。这药味,好像能开胃似的,让人食指大动,忍不住想尝一口。司慎言卖关子,满月即来则安,刚拿起筷子要去挑面条,摆面摊儿的姑娘突然“咦”了一声,伸手就要扣满月的腕脉。纪满月下意识翻腕子。姑娘扣了个空,脸上露出诧异来,显然是没料到,自己失手。要说她招呼不打,就去抓个陌生男子的手腕子,唐突得很。但满月待女孩子向来君子,见她盯着自己的脸端详,便也微笑着抬眸看她。姑娘赞道:“你功夫真好,可是……你身上有伤,这伤……”说着,她简直要把纪满月脸上盯出花儿来了,“你这伤……好重啊。”当真高手在民间。满月以为司慎言是拉他来追捕于洪刻的,怎的吃面还吃出个神医来。他想不明白,脑子要打结了。向来觉得自己是心思缜密那一挂的,如今被司慎言一套组合拳打得不知所谓。他漫不经心地叹息道:“是啊,老毛病,大约医不好了。”司慎言却紧跟着赞道:“姑娘好眼力,不知是否有法可医?”姑娘看看纪满月,又看看司慎言,突然笑了,道:“你一定是他很要好的朋友,否则待他的伤势,怎么比他自己还上心?”司慎言一愣,看向纪满月,肯定道:“正是很好的朋友。”姑娘瘪了瘪嘴,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刚张口要说什么,就听见又有脚步声传来。这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荒郊野外,还有人徒步赶路:“两碗面,快一点。”新客到,姑娘示意二人先吃面。再看那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风尘仆仆的,他身边带着个小男孩,男孩目光呆滞,像是心智不全的模样。反而男人很警觉,察觉到周遭几桌客人看他,便戒备地环视一周,最终,目光落在司慎言与纪满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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