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音阁小阁主文昭凝眸望着夜色里渐行渐远的那道模糊身影,自牙缝中挤出一声冷哼:好一个云葳!身侧的槐夏瑟瑟发抖,文昭自即位以来,上一次用这种口吻言语时,元家当晚就血流成河了来人。婢子在。倦鸟归林,穹窿幽蓝,新月如钩风烟净,玉津星遥晚风清。哐哐哐!哐哐哐!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惊起了定安侯府瞌睡的门房,老翁揉了揉眼,边嘀咕边去门边观瞧:天都黑了,这是哪个不知礼的敢哎呦,坏了快开门!殿前司办差!外间一声响亮的唤门声传入耳畔,老翁颤抖着手下了门闩,他在宁府守了大半辈子的门,饶是历经改朝换代换天子,这番阵仗也还是头一回见。军爷,这是怎么了?一众举着火把,腰悬长刀的禁卫长驱直入,根本无暇理会老翁,哗啦啦的兵戈甲胄碰撞声格外嘹亮。宁烨闻听响动便直奔前堂而来,面色肃然地瞪视着来人:你们做什么?公然闯府可有上谕?夫人,末将等奉陛下口谕,查抄云阳侯的一应物品,还请您给末将指路。领头的小将抱拳一礼,态度尚算友善。宁烨满目狐疑,但满朝上下无人敢得罪殿前司这群阎王,她深吸一口气,抬脚在前引路,心底却是一团乱麻。云葳有事瞒她,她能感受的到,只现下想来,怕是大事了。行至云葳的房门外,房中漆黑一片,宁烨望了一眼,猛然抬脚踢开了房门,想给云葳示警。以女儿的机灵,翻窗跑出去躲躲,不是难事。她哪里知道,这人早就不在房中了。殿前司的人蜂拥而入,二话不说将云葳房中物品搬了个一干二净:夫人见谅,查案所需,只得如此。陛下另有口谕,云阳侯不会再回府,请您和宁侯记下,今夜末将过府,是为宁府令牌失窃要案,非是其他。宁烨眉心一凛,什么叫云葳不会再回来?况且宁府令牌就在她腰间,文昭这是何意?
思忖良久,宁烨解下了腰间令牌,递给了那小将:不知云葳犯了何错,宁家谨遵圣训,烦请转陈陛下,云葳若有罪,臣愿代领。她身体抱恙,年岁轻浅,不知分寸,是臣疏于管教,望陛下垂怜。末将会把话带到,告辞。一行人带走了宁府的令牌,复又风风火火,扬长而去。宁烨看着被搬空的屋子,心间比屋子更加空落落的。姐姐,怎么了?葳儿人呢?宁烁与舒静深匆匆追出来时,便见宁烨捂着脸坐在云葳的房外哭。话音入耳,宁烨只摇了摇头,胡乱抹去泪痕,吩咐宁烁:陪弟妹回雍王府去住,今晚你们就走,快去。两个来迟的人面面相觑,但身为高门子弟,自幼见惯起落,不必多问也知不是小事,便依言回去收拾东西,连夜去了舒家打探消息。 拿捏一弯月儿漫过柳梢, 更深人静。文昭立在殿外良久,连晚膳都省了,只管怅然望着夜色沉思。秋宁刚从殿前司那边接手宁府上查抄来的物品归来,就听得文昭一声嗓音低哑的询问:什么时辰了?子正三刻, 丑时将近。秋宁的话音熹微。文昭收回了视线, 步履生风, 拂袖向西而行, 秋宁怯生生的在后跟着,一点声音都不敢出。西宫正北深处, 廊道的炭火燃烧正旺, 间歇发出噼啪、噼啪的微弱脆响,除此之外,寂静幽深的地牢里, 再无旁的动静。云葳垂着眼睑试图逃避恼人的现实, 但三个时辰过去, 她一点儿倦意都没有,脑海中千头万绪,唯独没有能诓骗文昭的说辞。被人抓个现行, 绞尽脑汁也无用。一双纤细的腕子被展开钳制在石墙的镣铐上,她的胳膊已酸麻的快要失去知觉了。秋宁只给她留了单薄的一层里衣,夜半时分的寒凉刺骨,令她不由得阖眸咬紧了牙关,小脸上满是隐忍之色。此处可还合心意?云小阁主。文昭悄无声息地走入了掖庭狱最深处的这一间石室,在云葳身前站了半晌,都不曾被双眸紧闭、心烦意乱的云葳觉察。熟悉的嗓音入耳, 云葳无力低垂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两下,却依旧没有睁眼。文昭把玩着手里的宁家令牌:怎么, 宁家住的不自在?朕的人过府时,宁烨还不知道你出走了呢。朕命她看着你,她把你看丢了,有负君命,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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