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问津抻着眼朝斜前方望去,被灯带镶了一圈边的蘅山塔在山顶犹为瞩目。他“嘶”了一声,忽然说:“要不然……我上去看看?”齐客睨他一眼:“夜间山路难开。”“这倒是……”沈问津叹了口气,“万一撞去摔去,哭都没地儿哭去。”齐客静了会儿,问:“你想上山?”“就是有点无聊。”沈问津嘿嘿一笑,“感觉夜晚的山上应该挺刺激。”“不怕鬼?”“这不是有你在么。”沈问津这句话近乎于脱口而出,出口后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其实自己的本意应该是:你总能起到很好的辟邪作用。但或许是深夜总会放大内心深处的情绪;抑或是精神高度集中地开了许久后,脑内的那根弦蓦地松懈下来。于是这句话蓦地拐了个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因着练车顺利而膨胀松愉的心在脱口而出的一刹那冷静下来。他于是才意识到,现在已然是凌晨一点,开回去还要一个小时。自己虽然不困,但是别人要睡觉。齐客没有义务牺牲他的睡眠时间来满足自己的一时兴起。沈问津抿了一下唇,笑意淡了一点去。他想说“那我们回去吧”,“那”字刚发了一个声母,就听齐客几乎是和他同时开口了。“我……嗯?”齐客问。“没什么。”沈问津开得慢了些,“你先说。”齐客点了下头,把那句话补完整了:“我开车,上去看看?”沈问津的心在暗处猛地跳了一下。他应该是有挺多话想说,但也许是因为深夜的脑子有点混沌吧,他莫名组织不太出语言。沉默了会儿,他终于还是问:“你不困么?”其实自己应该更想问“为什么”。“你不困么”是句废话。齐客肯定不会说“困”。他心道。“不困。”齐客果然即刻有了答复。“靠边停车,我来开。”他顿了下,接着说。夜晚的盘山公路一派沉寂。一边是嶙峋的石壁,另一边是幢幢的树影,沈问津坐在副驾驶上,果然有些心里发毛。“怕么?”齐客沉声问了一句。“还行。”沈问津壮着胆子说,“刚好是令人兴奋而又不至于过于害怕的刺激程度。”
齐客闷然笑了一声。汽车一路蜿蜒直上,最终开到了山顶的停车场。“想下去走走么?”齐客停下车问。沈问津抱着胳膊想了一阵,说行。车上暖和,沈问津还不觉什么。甫一下了车,寒气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丝丝缕缕将人裹住,还真有那么点闹鬼的氛围。沈问津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风一吹,抖了三抖,忽然觉得大半夜想上山的自己是个傻叉。但来都来了,啥事儿也不干就往回跑似乎更傻。沈问津拧眉抖了会儿,终于没那么怕了,遂问:“蘅山寺在哪儿?”齐客不回答,片刻后说:“你确定要去?”这一声问得沈问津一愣:“怎么?不能去?有啥讲究么?”不知是不是俩人的说话声惊起了草丛里沉睡着的什么小动物,有个影子在黑暗中“嗖”地一声一蹿而过,留下摇曳着的重重树影,吓了沈问津一跳。齐客的声音就在这时候贴着他的耳朵响了起来——“有个说法。”他的嗓音格外低沉,又毫无情感,极其像鬼片的画外音,“凌晨的寺庙旁总会有飘泊无所依的孤魂野鬼聚集。不过他们一心向佛,是好鬼,不会伤人。”沈问津:“……谢谢你告诉我。”齐客的鬼故事自带氛围感,讲完后平地又起了一阵风,穿林而过的声音空洞而幽长,像极了鬼魂呜咽。沈问津吓个半死,拽着齐客就往车的方向走去,抢过车钥匙给它解了锁,一径上了车。齐客没上驾驶座,而是扶着副驾驶的车门不让青年关,微微低了一点头,朝车内看去,问:“这么怕?”沈问津不吭声,抱着胳膊在位置上入定。“回去了?”齐客又问。还是没得到回复。齐客替沈问津把车门合上了,转身绕了半圈,上了驾驶室。回程的路上沈问津沉默得有点反常。齐客不动声色地蹙了一下眉,主动找起了话。“你……为什么这么怕鬼?”可惜这句话被沈问津当成了嘲讽。他“哼”了一声,没回复。齐客再接再厉:“小时候也这么怕么?”这句话落在沈问津耳朵里更嘲讽了。他“哼”的声音愈响,往椅背里瘫了一点。齐客憋不出话了,放弃让人开口的想法,专心开起了车。沈问津上车后其实已然不是很怕了,但先时在山顶的所作所为令他觉得有点丢面。加之齐客一直问他“为啥怕鬼”诸如此类的问题来“嘲讽”他,沈问津就不太想张嘴。他在椅背上瘫着闭目养神,瘫了会儿起来刷手机。凌晨的微博又常能刷到点灵异的东西,看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逮着人唠会儿嗑壮胆。身边的活人只有齐客。他闭了一路的嘴总算张开了。“还有多久到家?”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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