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仍然想知道,苏航是否真的那般不可救药……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向远也想听她亲口说出答案。等向远回过神来时,电话已经拨通了。“喂?”夏轻歌的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我是向远……”向远慌乱地从床上坐起身,拧亮床头的台灯。灯光打在脸上,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想好如何开口。他清了清嗓子:“你,你还好吗?”夏轻歌没理会向远尴尬的寒暄,语气轻快地问:“你明天上午有空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接人?”12月中旬,b市终于下了冬季的第一场雪。雪断断续续飘了整个晚上,早上也没停。向远起床时,窗外的花园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让他恍惚之间以为回到了家乡。可惜这洁白保持不了多久,很快就在融雪剂和车辆碾压的作用下由白变黑,如沼泽般泥泞不堪。向远闭着眼睛坐在夏轻歌的车里,交通拥堵,车子走走停停,晃得他头晕。昨晚夏轻歌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接人时,向远的第一反应是:叶明扬竟然这么快就能出来了?难道他已经手眼通天到这个地步,吸毒都不用拘留?听到他的疑问,夏轻歌鄙夷地说:“开什么玩笑,我去接叶明扬?我巴不得他一辈子关在里面。”“我明天当然是去接我的未婚夫,哦,也是你的旧情人,苏航。”夏轻歌顿了顿,然后满意地听到手机对面传来向远的吸气声。“别紧张,”她迅速恢复成温柔的语调,“不会吓到你了吧?”向远确实有被吓到。比起夏轻歌拆穿他和苏航之间的关系,他更惊讶于她本人,好像和他通话的是某个和夏轻歌嗓音相同的陌生女人。在向远印象中,夏轻歌如一幅水墨荷花般娉婷柔美,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秀的优雅,令人如沐春风。但此刻的夏轻歌,语气尖锐刻薄、直呼叶明扬的大名、毫无顾忌地调侃他们的关系……这一切,都令向远不寒而栗。这种违和感,让他简直怀疑自己进入了平行世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如此荒谬。夏轻歌对向远的沉默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解释:“吸毒的事和苏航无关,他明天就会被放出来。我明早去找你,一起去接他。”她轻笑着说:“苏航要是知道你这么惦念他,一定很高兴。”说完夏轻歌就挂断了电话,没给向远拒绝的机会——他也并不想拒绝。相比于向远的心绪不宁,夏轻歌倒是神色自若。她一路上都在打电话安排工作,逻辑清晰,一如往常。“好的,让对方准备好声明,材料记得让律师最后审核一遍。”“下午的董事会,我照常出席,不用推迟。”
……“路上有点堵车,应该就快到了。”夏轻歌说这句话时,车子正驶过最后一个弯道,已经能隐约看到派出所的大门。向远焦急地从车前挡风玻璃望过去,发现门口有一道瘦瘦高高的身影。那人穿着深灰色羊绒大衣,双手插兜,脸上带着黑色口罩,独自立在风雪中。车子在门口停稳,苏航上前一步打开后座的车门,寒气夹杂着风雪涌入,让向远下意识地抱紧手臂。苏航没料到后座上有人,原本失焦的眼神在定格到向远脸上的那一刻,顿时亮了起来。“砰”的一声,车门在苏航在身后关闭,连带着把整个冬季隔绝在外。苏航扯掉口罩,撩起额前的碎发。他在室外站了不短的时间,头发和睫毛上都落了雪,被车内的热气一熏,变得湿漉漉的。“向老师,”苏航望着向远笑起来,眉眼弯弯,“你来接我啦。”下一秒,他就身体一软,瘫倒在向远怀中。“苏航?苏航你怎么了!?”向远也算见惯大场面,但此刻看着怀中一动不动的苏航,仍然被吓得六神无主。他用掌心轻触苏航的脸颊,只觉得一片冰凉。“夏轻歌!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救护车啊!”向远扭过头,对坐在副驾驶冷眼看好戏的夏轻歌吼道。“急什么,”夏轻歌淡定地开口,“摸摸还有气儿吗?”向远愣了愣,随即用颤抖的手探向苏航的鼻子。温热的鼻息喷在指间,终于令向远稍微松了口气。“还没死就不用担心。应该是低血糖晕过去了。”夏轻歌见怪不怪,转头吩咐司机:“去医院。”车子启动,朝着最近的医院缓缓驶去。向远垂下头,苏航正安静地枕在他的腿上,好像只是睡着了。“他为什么会低血糖?就算是警察也不能让犯人饿肚子吧?”夏轻歌冷哼一声:“可别怪警察,都是苏航自找的。”“这两年他但凡和叶明扬一起用餐,饭后必定会把吃掉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也不知道哪来的怪毛病。”“电影节期间,苏航每天都要陪着叶明扬应酬。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他不低血糖才怪呢。”向远干涩地问道:“为什么……”“鬼知道为什么,”夏轻歌耸耸肩,“你自己去问他好了。”似乎是回忆起什么,夏轻歌嫌恶地摇摇头:“整天吐吐吐,硬生生瘦了好几十斤,也不怕把肠胃吐坏了……我看苏航纯粹是在自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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