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脏也好像颤了下。我站着没有动,眼中的身影撑着伞转过身直直朝黑车走去?,砰地一声车门关上,黑车在雨中停留两分钟,悠悠往前驶去?,半开的车窗慢慢升起,我最后看到的是禾奚冷冷的目光。十六岁以后,我一直都和储妍生?活。我很?难获得快乐——我失去?了这种能力。禾奚是让我重新?感?觉到快乐是什么感?觉的人?。和他住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我觉得在透支生?命里所有的幸运,我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透支完,我每天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地等?。而这一天终于到来,悬在空中的重锤终于落下,砸得我面目全非。禾奚看过来的眼神让我知道,那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没有人?会冲过来抱我,没有人?会弯着眼睛叫我小储同志,也没有人?会每天抱着狗非要挤我的被窝。我慢吞吞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平安扣。将吊坠攥在手里,我往外走去?,模模糊糊走到一个地方,忽然佝偻着背捂住嘴,过了两分钟,有人?跑过来把一个袋子捂在我口鼻上:“再这样……呼吸性碱中毒……慢慢呼吸……”……我当晚就自首了,透露了禾文旭的尸体所在处,坦白了自己怎么杀的人?,属于我的惩罚也不?出意外地接踵而来。十年牢狱。十年不?见天光。宝贝儿你赢了,你说得对?,我的确每一天都不?好过。“357号,洗澡时间结束。”狱警站在门外用不大的音量提醒我,我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头发,伸手?将门打开,对上外面一个中年男人的视线。男人穿着庐原一监的制服,布料贴在四肢上能看出非常合身,胸口处也挂着个昭示身份的牌子,一表非凡,很是体面,此时脸上正挂着为难对我说:“已经超十分钟了,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吗?”自从上回我见这人差点摔倒扶了他一把后,他便对我挺友好,偶尔会开小灶让我洗澡洗久一点,他貌似将我单方面当成了他的朋友,有时还会向我哭诉他工作还有恋爱上的烦恼。虽然我对他的行径感到百思不解,但这是他的自由,我无法干预任何?一个人的行为自由。狱所的洗发露有一种?廉价的浓香,我用毛巾又擦了两?遍头发,摇了摇头,否认他后半句话。
狱警对我的疏远习以?为常,他上前拉住门,然后和我转身一起朝走?廊另一边走?去,他瞧我两?眼,眼角露出笑纹:“那能不能问问,你怎么突然申请在这个点洗澡?有点不太对劲。”最后几个字还没落地,我脸色缓缓地发生了变化,因为他的话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下午睡觉时做的一个梦。监狱双人间?狭窄又逼仄,小房间?里的遮光帘从两?边被人牢牢向中间?拉住,不见一丝亮光。我躺在自己的床位上,枕着硬邦邦的枕头稍作休息,突然听见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很轻微,但在这种?环境下又实在难以?忽视。明明记得对床出去了,现在应该没人,怎么会有声音,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将头转到另一边,然后,看到了一双熟悉的黑眸。那一瞬间?,我的心脏仿佛被人剧烈地掐了一把。对面的床铺上,有个人跪在近两?米长的被子上,两?条胳膊撑在前面,后腰抬起,以?一种?小腿贴床肚子离地的姿势望过来。上半身的衣服往前滑了一些,露出平滑的一小块柔软腹部,背部沟壑往下的位置,纯白色的布料紧紧箍着两?团东西,肉很多,多到让中间?的布料都深深地陷进?了里面,两?边的地方仿佛只要去触碰一下,那里的肉就能凄艳地弹晃起来。我感觉那张脸好像又长得妖了一点,仅仅只是三年没见而已。我的胸膛一直在起伏,保持躺在床上转过头的动作,一动不能动。禾奚就这么看了我一会,抿着唇角委屈地对我说:“我在你的心里不重要了。”我脑子里几乎立刻接上一句:“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我知道?自己在做梦,梦是千奇百怪的,也不讲逻辑,所以?梦里的人也不需要我回答,委屈抱怨完,他慢慢换了个姿势,坐起来慢慢将一只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哥,你现在碰不到我,我摸自己给你看好吗?”以?前还在禾家?的时候,禾奚就总说些让人意外的话,他思维很活跃,自己一个人又爱多想,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让人很难招架。我看着他肚子上的手?,眼皮和心脏一起颤动,我发现我进?了监狱后,劳改了这么久,依然还是一个会对着自己弟弟硬的畜生。“357号,想什么呢那么入神!”狱警在我耳边喊了一声,将我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我看他一眼,转回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我头发没有吹干,还在往地板上滴水,身边的男人就在滴答滴答的背景音下,唏嘘地道?:“你刚才想东西的表情真是有点……难以?形容。我还没见过你那种?表情。你到底在想谁呢?”我脚步略微一顿,站定不再动,转过头看他。他马上摊手?:“好吧,好吧,我不问了,你不想说就不说。”“我先?走?了,还有事要办,你去食堂吃饭吧,晚了就没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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