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一挑眉,正要开口,听见有人叫他:“哎哟,顾总啊。”一道油腻的声音从左手边传过来,“怎么着今天还跟服务生撞色了。”顾言嘴角先扬了一抹笑,头转向左边稍稍躬身,叫了声,“朱总。”朱绍文大腹便便,人如其姓,凑近的时候肚子碰到了顾言手肘:“刚才外面乱成那样,我一猜就是你来了,看来你和你前前养母,今天是要把我儿子这展会的风头都抢走了。”“朱总说笑了。”顾言依旧保持着优雅体面,眉眼间看不出任何的外露情绪,徐徐说,“要是被家长里短抢了风头,贵公子今天这艺术搞的得未免太不纯粹。”分明是一句没什么攻击力的谈笑,朱绍文的脸色却黑了下去。如果说这场宴会中谁最有资格对墙上的画发表些言论,那非顾言莫属。这个被顾穆琛一手带大的小子,在各个方面的眼界都远远高于同龄人。十八岁之前,大大小小的画展,国内国外名家散人的画展就参加过近百次,更有知名的画家亲自邀请招待。而一幅画的价值,有时并不需要真的过人优秀,更多时候全评资本的一张嘴。他自己把顾言请到这里来,那顾言当然也是这次‘资本’中的一员,而且还是最有发言权的一员。“呵呵。”朱绍文干笑了两声。顾言手里那块价值翻了百倍的地皮,当初差点就成了朱绍文的,只不过一开始他没看上,没想到那块地能涨价。和他预计的价款差了二十几万的差价,一瓶酒的钱,他没豁得出去,隔天就被顾言买走了。现在他看着眼红,连同自己的愚蠢和鼠目寸光也都怪罪到了对方身上,不出口恶气当然不会轻易罢休。“顾总,画这东西咱们这些粗人不懂,来,咱们里面说话。”朱绍文抬了抬酒杯,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任何的聚会都是幌子,获利才是本质。朱绍文带着顾言穿过展厅,转个弯下楼梯,四周的光线立刻暗了下来。展厅的地下是一间藏酒室,四面墙都打满了柜子,上面排列整齐的放着世界各地收集过来的名酒。中间圈出一块较为私人的空间,一张两米长的方桌,两排真皮沙发。这才是真正谈生意的地方,以顾言现在的位置没机会进入的核心圈子。而朱绍文带他来这自然不是为了给他机会。“下面空调开的大,顾总,外套脱在外面吧。”朱绍文和门口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
顾言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朱绍文扫一眼领口位置,挑眉一笑。顾言在这个隐蔽又私人的空间里看见了不少老熟人,都是当初逢年过节都要往顾穆琛身边跑的那几个。顾言挨个打招呼,最后亲切的喊了其中一个最相熟的,郑秋,“郑叔叔。”当初在房地产开发行业,顾言的父亲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顾穆琛去世之后,郑秋就成了首屈一指的人。当初郑秋亲切的喊顾穆琛大哥,对顾言也是百般疼爱,如今再见面,却是比陌生人还要疏离,甚至带了点和其余人一样的轻蔑。“嗯。”郑秋点了点头,捏着雪茄的手抬了抬,示意他到对面坐,而非旁边的位置。一山不容二虎,就算看到了老虎的儿子,也会有所忌惮或心生厌烦,难免的。顾言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去对面的位置坐。“那块地皮,你的眼光不错,一战成名,有你爸当年的风范。”郑秋勾唇笑了笑,那笑容只浮于皮肉,不达眼底,“哦,现在不是你爸了。”一句话说出来,旁边几个西装革履的也都跟着嗤笑两声,看向顾言的神色就像是神明在俯视蝼蚁。郑秋没有给顾言开口的机会,他的段位要比朱绍文高多了,继续说道:“怎么,听说你缺钱?”服务生在这时送来了一杯和其他人一样的红酒,递到顾言面前说了句先生请用。顾言笑着点了点头,郑秋接着说,“银行现在连几千万都不肯房贷给你,要出来找人投资才能投入后续运营了?”他看着顾言手边的那瓶酒,哼笑一声,“大侄子,要不让朱老弟把这藏酒室里的酒送你几瓶,回头卖了,说不定资金就凑够了呢,也不至于这么低声下气的出来求人了,成什么样子。”“噗”“呵呵”此起彼伏的窃笑声响在逼仄的空间里,每个人的眼神,神态,动作,都是带刺的,而他们要重伤的是同一个人。顾穆琛的儿子。顾言从落座开始,一句话没说就被在场所有人里里外外嘲讽了一遍,换做任何一个与他同龄的人,不说当场哭出来,这会也该愤愤离场了。“呵”顾言跟着周围那四五个人一起轻轻笑了一声,端着酒杯晃了晃突自酌一小口,挑了挑眉徐徐说,“1990年份罗曼尼·康帝葡萄酒,当初以134万元的价格被我爸拍回来送我做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一共十二瓶。”“朱叔叔,这酒或许是您那年为我庆生时,我送您的那一瓶?”顾言仍笑着,向前坐直了把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扫一眼朱绍文。藏酒室里的灯光昏黄,在脸上打下明暗的光影,五官不立体的人这会被照的脸色极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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