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也没有再说话,就只是很平静地盯着他瞧。我那时心里也是很忐忑的,我有些遗憾。当时在想,一定要把这个人的样貌记在心里,以后再不会有这般美丽的人了。然后就听到他叫我。——“长玉。”我下意识反应,“嗯?”他起身走到我面前,“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愣怔住,有些茫然。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对他有何意义。陆昭戎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说:“长玉。”我下意识抿住了唇,直觉他会说出什么重要的事情。“你每次在上面看,能看到什么?”我不知道。我同他说过这是阿婆给的任务,所以这也只是一个任务。只不过这个任务,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种生活方式。所以我没有说话。于是他又问:“那除却你常常仰望的天空,你还常常这样看着什么?”我想了又想,回答说:“山下面的水。”他便忽然上前一步,离我很近,“我记得你初见我时说,从未见过我这般的人,如水边的夕阳。”我怔怔地望着他。是这样,现在也依然觉得。“那你”他说,“觉得我更像山下面的水,还是更像天上的夕阳?”……我听见昭戎急促的呼吸声,很沉重。不是克制,我仔细琢磨了一下,是压抑。我几乎记不得那时我是怎么说的,我忘记我说了什么,但我记得在我说过以后,他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期待山下的水,我说我好像明白。这个问题在上一个问题的对比下显得非常简单,因为我心思正雀跃,所以厌倦了山上面一成不变的生活,正如昭戎说得那样,人总会期待未知。我此刻想起这段对白才觉得,我那时根本没有对陆昭戎这个人想得太多,他问了什么,我也就仔细认真地思考,然后回答什么。我和昭戎的第二次亲吻在不太和谐的氛围中结束。我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就如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纠结在我心里,他更像水还是更像夕阳。不过我还是补救了一下,说:“可是,我更喜欢你。”昭戎握着我的肩膀静悄悄地瞧着我,神情很平静,“我知道。”我还是没能看出陆昭戎在想些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看懂,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懂。于是我开口:“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这世上所有的事物。”他打断我。
我停住了,等他说下去。他还是平静的样子,无波无澜,“长玉,可是我不想。”我看着他,慢慢皱起了眉,“你要我只喜欢你?”陆昭戎轻轻皱眉,接着眉宇间涌上一丝疲惫,然后并不打算同我纠缠下去,只说:“对,只喜欢我。”我真的不喜欢他面对我的时候一种,我就像他整日面对的工作一样。但我真的真的不想和他吵架,所以我沉默了一下,选择推开他的手离开前院。路过回廊时遇见红木,倒也没什么心情同她说话。“公子?”她叫住我。我停下脚步,“什么事?”红木新奇地盯着我瞧了瞧,笑道:“无事,公子且去。”我没再管她的莫名其妙,独自回了屋里。后来我半睡半醒,听到屋外热闹的欢笑声,陆昭戎清冽温润的声音夹在其中异常清晰。我竟在这声音中寻到了那种我从未尝过的苦楚,并在这苦楚中,浑浑噩噩地彻底睡了过去。-------------------- 玉铃铛其实昭戎在天虞没待多久。他醒来的第一天,见过了阿婆,也见过了阿爹,从天虞山到不虞山,认识了我。如洗天色伸展出半边的红霞,苍翠树木在天地为底的幕布上晃动,我走在前面,深邃的丛林退让出一条石子遍布的路,剧烈的坡度下隐约可见一座精巧雅致的小木屋——这是不虞山上。“你先住这里。”我回头看看逐渐闭合的丛林,“我们要在不虞山待一段时间,他们不会特地再准备一间屋子。不会有人打扰。”陆昭戎的目光掠过活动的草木看向我,“好。”他便睡在屋里的石床,我便躺在屋外的树杈——石床太小,只能睡一个人。而且这么多年,我不太习惯有一个人在旁边。雾霭匆促苍茫,我静静地盯着暗下来的天色,想起肃杀的天色如陆昭戎一般,不自觉瞥向没有光亮的屋子。我大多时候喜欢睡觉。因为无聊。听虫鸣,听鸟叫,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树杈上也能睡,草地上一躺也能睡。然而今天不同。因为陆昭戎,我少有地激动。我第二天坐在树杈上醒神,静悄悄地瞧着那屋子。不过一会儿,陆昭戎步伐沉稳地推开门,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像在等人。“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小哥儿?”我侧目看过去,隔壁树杈上盘腿坐着一个同龄的小姑娘,笑容璀璨,单手撑着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昭戎瞧。……于铃儿。我撇了撇嘴。这可是于燕之手下最得意的接班人。于燕之说,于铃长得好,性格好,聪明……反正好的都给她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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