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爷忽然笑了一下,“我还当真以为是个哑巴,拿下!”一瞬间杂七杂八的声音此起彼伏。秦夫人胆战心惊地喊:“孩子!”秦满愤怒地发火:“你是不是有病?拦住他们!”一时间嘈杂得我分不清方位。然后红木的声音突然从角落里传过来:“公子小心!”我被他们吵得也着实有些恼怒,听着背后呼啸而来的破空声反手一个挥袖——哀嚎声瞬间淹没了整个院落。四周忽然间安静得可怕。我皱着眉往前踏一步:“红木?”红木垂挂在肩膀上的长发悄然滑落,她怔愣着看我,回应道:“公、公子。”我抬手招风,打翻了秦老爷手中的凶器,拉扯着秦夫人推给了秦满,不耐烦道:“把红木还我,你们继续。”谁料秦南川呆愣愣地接住秦夫人,然后疯狂地大笑:“秦安年啊秦安年,你说这是不是现世报?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以为陆昭戎在糊弄你?哈哈哈哈哈哈……”疯了,真是疯了,我快步上前夺下架在红木身侧的利器,招来一段风就把她托送出去,然后转头看着一院子人痴醉癫狂的情态,忽然觉得极其恐怖。我此前,从没有见过这样如疯如癫的情景。那边秦家父子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秦夫人哭得不能自已,我尽力多送一些婢女小童出去,却看到他们一边道谢一边死死护住怀里的金银——我着实不能理解。那一副既贪生又怕死,又无论如何舍不下那一包衣服首饰、金银财宝的样子,叫我从心底里有些排斥。最后我实在看得厌烦,转身想去宽慰一下秦夫人,却瞧见一人偷偷摸摸地朝她身后走过去,回头一看,果然是秦老爷贼心不死。我两步滑到她后边,抬手抓住那人的手腕。盔甲之下流露出畏惧的眼神,我皱了皱眉,一掌推出了一道风。他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我转身确认我没有害死人才放下心,小心地扶着秦夫人往外走,安慰道:“让他们在这里,我送您出去。”谁料秦夫人强颜欢笑着摇摇头,唇色苍白,“好孩子,你快离去吧……说到底也是我的过错,我得陪着他们。”她抬袖拭泪,嗓音哽咽:“不论最后要怎样,我得看着他们……”我愣住了。我着实、着实是不能理解!可是我不能把她就这么扔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啊,她那么好,这些天对我那么照顾,对所有人都那么好……为什么这些人都是这样的?院门再一次破开,陆昭戎半身都是血,腰间那个精致的盒子抽开后和秦老爷拿的一模一样,利刃上静悄悄地滴落着血迹。浓烈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我几乎是瞬间便僵在了原地。
紫色的流苏被血黏在了一起。他站在院门口,披着满身的残阳扫视全场,连瞳孔都仿佛染成了红色。他手臂上划破了一道长长的伤痕,就连散下来的长发也沾着血迹,一根发绳孤零零地束缚着它们。束发未冠的模样像极了……浴血而生的少年。果然陆昭戎这个人不管怎么样,都是极美的。哪怕是妖异的样子。他瞧见我的时候,冰冷的表情混乱了一瞬,然后绷着脸快步上前查看,几乎把我翻了个个儿,然后神情才松懈下来。我没说话,看着他手上的血在我身上染来染去,一句话也不想说。他瞥了眼我身边的秦夫人,又看了看那边怎么也结束不了的闹剧,一个手刀劈昏了秦夫人,大步朝秦满过去。秦南川瞧见他,忽然收住了疯狂的质问,背过身冷漠地说:“废了吧。”陆昭戎手起刀落,鲜血淋漓。刹那间我眼前全是红色,秦老爷狠毒的目光穿透了那神圣的红,几乎印刻在我心上。他没有死,而是不能动手,不能动脚,像死了一样活着。而陆昭戎这时才好像完成了整件事情,收回了握在手里的利器,听得秦南川紧闭着眼低叹一声:“好剑。”我才知道,那精致又英气的修长利器,叫做剑。他转身的时候好像挥剑的人不是他,平静地一如往常面对其他人那般。我注视着他一步步朝我走过来的样子,那只握剑的手要来握住我的手——我心底惊悸,背过手不叫他碰,却又怕伤害到他,干脆撇过头看向别的地方,假作没看到。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看不见别的什么。我其实心神不宁,什么也看不进去。他凑前了半步,嗓音低哑:“长玉。”我赶紧转身,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们要去哪里?”他没再说话了。我知道他没有说完,但是我不敢再听了。我会迁怒他,我会害怕他这个样子。平静地,残害一个人。-------------------- 既见君子陆昭戎觉得于长玉站在光里的样子很虚幻,好像一不小心就化成光点消散了。他怀着不安定的心情去敲门,在秦府门口足足等了一刻钟。那天阳光异样地强盛,他总担心于长玉趁他不备飞到天上去。门开的一瞬间他免去了各种礼仪,直接一挥手砸了门童的脑袋,然后转身看看那么大的太阳,连忙下了台阶去挡住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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