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上他一动不动的视线,莫名不敢应声,“是什么?”他静静地凝望着我,“别动。”我愣了一下。他忽然间倾身靠近,耳朵贴在我心口处——我沉浸的心绪骤然间一片空白,继而再次极其缓慢地感受到自己胸腔里的震动。他在听我的心跳。我被他无意识盯着的手在他视线里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思绪骤然混乱。“昭戎——”“嘘。”我愣愣地望着他。四周安静得仿若只有心跳声。其实……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心跳声。——仿佛过了很久,久到我有些出神。他悄悄抬起头,眼中似有水光闪过,继而在他温柔的笑意里转瞬即逝。然后他起身。我瞧见他低垂的眉眼,神色很模糊,仿佛蒙了一层雾。我看不清楚,于是便问:“听到什么了?”他抬头笑了一下,“听到了。”然后又垂下视线。我心底空了一瞬。陆昭戎忽然抬头,“我是说,我听到你很紧张。”我安静地望着他。他轻轻笑起来,神色里有些得意,胳膊支在我腿上,撑着脸,“你也会紧张?”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但也确实没有再感受到那种闷痛,便皱了下眉,“为何不会?”他笑了两声,眼波流转,语气轻微起伏,仿佛抓到了鲜有的罕见事物,强调道:“你会,因为我紧张?”我瞧他挑衅的模样有些不服劲,于是弯腰凑近他,语气加重:“你认为不会?”——陆昭戎果然顿住了。我得意地笑起来,就像他刚才笑我那样,笑得他有些恼,抬起手肘在我腿上磕了一下,语气强硬:“所以你到底会不会?”眼见着他要磕第二下,我忙伸手垫在腿上,顺手抓着他胳膊拉过来,然后迅速收敛笑意,严肃道:“会。”我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说谎,也没有感受到他有没有伤心,我只能按住心底的焦躁,尽可能多地让他感受到我的感情,避免他时不时给我记上一笔。我们这时的距离很近。他仰着头,我弯着腰。然后他安静地看着我,低声问:“会吗?”我果断开口:“会。”他看了眼我的手,仿佛找到了证据,然后奖励般抬头吻了我一下,“两日后的曲水宴你去吗?”
我认真地想了想,拒绝道:“不去。”他笑了一下,“我有危险怎么办?”我垂眸在他唇上看了一眼,道,这话说反了吧?但还是说:“摇铃铛。”他没说话。我想了想,指尖聚风,拿起他的手在食指上刺了一下,“铃铛给我。”他盯着指尖上的血珠看了一会儿,沉默着从怀里拿出铃铛。我凝视着缝隙里的山石子,仔细找到阿婆加持的符文,然后按着陆昭戎的手滴上去,解释说:“铃铛不重要,里面的山石子比较厉害。你拿着,算玉佩的回礼。”他沉默着笑了笑,“好像比玉佩更珍贵一些。”我看着他手上被刺破的细孔,没有回他这句话。——我承认,这个回礼很卑劣。但是他什么也不缺,而我什么也没有。我害怕有一天他会丢开我。“长玉。”他唤我。“嗯。”我不敢抬头。“你——”如果他又要问我喜不喜欢,我这次一定回答。“——可以吻我吗?”我愣了一下。他伸手抬起我的脸,笑道:“送了定情礼物,不应该有一个吻吗?”好像……是这样?我有些疑惑,为何忽然到这个地方了?他脸上斑驳的光影细微晃动,眼眸中流动着隐隐约约的期待,仿若山岚林雾里极尽勾人的魅影——一步一回眸,诱人追逐,不断追进深处……便叫我还是转瞬之间丢下了疑问,试探着压了压距离。他垂下视线,仿佛轻笑了一声,“要我先吗?”忽然想到每次亲吻,好像都是他定好了规矩,或者他直接带着我,然后我就陷进去了。所以……上首位置好像也有些好处,座椅上铺着厚厚的软褥子,有靠背,有扶手,还好看。昭戎半蹲在我前面是很不舒服的,我正好把他抱上来,叫他坐在我腿上。如果这时候有人来的话我一定会决定学一学骂人,上次沈桑就吓到我了。我发现我近来愈发不专注。我三心二意时想的大多是陆昭戎——我从前发呆也是一心一意地。我会想着陆昭戎的眼睛,想着陆昭戎笑起来的样子。然后想着陆昭戎的手,陆昭戎的头发,陆昭戎沐浴时屏风上的影子……但我近几日,会想他柔软温热的唇。他抚摸过我脖颈、肩膀——总之一切他抚摸过的身体的某一位置,还有他近距离的呼吸。然而我现在流连辗转地吻着他,他的手指正抓在我肩膀上,呼吸声就在我耳边,我却在想他站在我面前的样子——他撑着伞,说下雨是人间常有的天气;他烹着茶,说我雕刻的雪人很像他;他红着脸在廊上把我从背后推开,冷着脸说我喜欢好看的人,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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