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长玉给淳于尚添置碗筷的动作停了一下,“嗯。”“好闻。”陆昭戎没忍住轻嗅了一下,确实是草木的香气,仿佛在山深处,清新自然,“你今天去和淳于尚说什么了?他看起来听话不少。”“不是我。”于长玉最后给小孩儿盛了汤,抬眼看他,“他害怕你。”陆昭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他,安静地吃饭。淳于尚回来时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碗,然后嘴里咬着东西,眼睛不停地转。一会儿瞧瞧他,一会儿又瞧瞧给他生疏布菜的于长玉,欲言又止。陆昭戎瞥他一眼,当着于长玉的面有些没脾气,问:“怎么了?”淳于尚立马低下头扒饭。有一阵安静,他慢吞吞开口:“那个,上神不吃吗?”陆昭戎迟疑着看向于长玉。于长玉“嗯”了一声,也不看他,只专注于手上的筷子。可能是听他回应了,淳于尚眨着眼盯着于长玉的手看,眼神中颇为好奇,问道:“神仙,你是不是不会用筷子啊?”陆昭戎顿了一下,又看了看于长玉。“嗯。”他还是没抬眼,简单应了一声。淳于尚彻底来了兴致,“那你一会儿吃什么?”于长玉眼神忽朝他的方向滑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漾出一抹浅笑来。他并没有回答,只慢慢收回了目光,继续手里的动作。淳于尚等了一会儿没等来答案,又扒了几口饭,重新问:“神仙,你为什么一直给他夹菜不给我夹?”陆昭戎默默吃饭,打算不参与那神仙忽如其来的兴趣。于长玉眼睛瞧着夹住的菜,语气清淡:“他给我准备旁的稀罕物什,你有吗?”淳于尚睁着大眼睛,小心谨慎地瞄了陆昭戎一眼,试探着问道:“是什么?”于长玉瞥向淳于尚。陆昭戎没忍住轻咳了一声。于长玉收回视线,把夹住的菜平稳地移进陆昭戎碗里,“食不言。”淳于尚,“……”陆昭戎不咸不淡地瞥了那小孩一眼。淳于尚立马乖巧懂事地吃饭,安安静静地,再没说过话。陆景湛进来收拾东西,走时顺便把淳于尚给带走,然后才合上门退出去。——陆昭戎一瞬之间紧张起来。--------------------
朝云行雨,赴往巫山“你、衣箱里有个暗格。”陆昭戎垂着眸子,我瞧不清他眼睛里在想什么,只看得见他眼睫在颤,“里面、有,药瓶。”所以我没有接话。他侧身坐着的样子很美,眼睫在灯光下映出一片阴影,打在眼窝里,头略低着。“你先去看看,我……我消消食。”陆昭戎大概对这件事很有仪式感。我却反而对于很多事情都很迟钝。原因我从前想过。大概是常常不将事情放在眼里,唯有美和应该做的事比较清晰。在陆昭戎身边,是我唯一一段平视旁人的经历。我习惯了俯视旁人,即使没有本我在看这个世界,“于长玉”这个空壳也是以打量的目光去评判世间万物,是陆昭戎唤动了我。如果他觉得这件事情是有仪式感的,我愿意配合。我抽出暗格来一只只细看,用法很清楚。他出了门,大概是做些准备,或者交代一下旁的事情,以免有人来打扰我们。我不是没有发现他在刻意地放低姿态,从折花楼以前,我伤到他那一次开始。陆昭戎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常常活在算计中的人,他在不断地试图引诱我。因为他也发现我这个人铁石心肠,审视一切来源外部的加压。我接受。我接受他能够让我感受到他情绪的方法。他进退有度,不失原则,将我拿捏得刚刚好。“已经标注得很清楚了。”他开了门,慢慢转过屏风走到我身边,看样子已经平复好了心情,“我告诉你什么时候用。我们去浴室。”他找来一只木匣递给我,我看了他一眼,把瓶子在里面装好。后院不会有人,我牵着他的手一路散步过去,再次见到了蜿蜒曲折的亭台水榭。然后见到朦胧迷醉的浴池纱幔——和壮丽夕阳下的陆昭戎。他很安静,穿过层层纱幔站在床边的时候带过一阵风,从白纱底下伸出手来,接过我手里的匣子摆在床头,然后转过身。我从扑起的白纱里瞧见他的眼睛,隐隐约约在白纱底下露出一次,又眷恋不舍地被遮住,深深地凝望着我。于是心跳声乍起。在空旷的浴室里,与我而言空寂的人世间,他那样深情地,期待地,紧张地,爱慕的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勾魂摄魄。他等不来我的反应,便慢慢笑起来,闭上眼睛抽解衣带——衣裳一层一层剥落。……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风声随着我的心跳力度瞬间震荡,纱幔朝两侧翻飞。他发梢在浮动,浮动得仿佛我为他活了过来,好像我以前是死的,没有灵动的生命的。他被我抱住的那一刹是僵硬的,我知道他还是在害怕。但我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我只觉得我在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幻觉,他的温度甚至灼热到令我贪恋。我此前、从没有想过有一个人能够给我带来想要无期限留下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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