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霖的反应被穆青打断,又听了他的话,显得十分窘迫,拿着那只鸡尴尬地站着。我静静地看着他。他好似感受到了我对他的不欢迎,半晌憋出来一句话:“那你,吃什么?”我无言片刻,说:“不必管我。”他便手脚不自然地拿着鸡,讷讷道:“哦,哦,好。”我看他走远了,解下玉佩看了一会儿,默默把它放在怀里收着。后面几天高霖看我的目光很怪异。兴许是相互揭穿了对方的一些心思后有些不好面对,也兴许是觉得我生活上确实异于常人有些恐怖。总之,我清净了不少。我可以接受陆昭戎的利用。但我实际上不太喜欢旁人对我抱有目的的接近,即使高霖看起来表现得很单纯。因为通常这样的境况,一旦我不能回馈给旁人什么,等待我的不是抛弃,就是唾弃。我虽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但不代表我可以容忍。对神祇的蔑视,将会是灭顶之灾。我不喜欢灭别人的顶,所以对这样的行为和起因都敬而远之。当然,陆昭戎除外。我摸了摸心口的玉佩,最终叹了口气。我在伤害他的同时,他其实也在无形地伤害我。只是我不明白,也意识不到。所以在我懂得的时候才会那般受到重创。我终于明白,天虞山教他的子民无情无爱,是因为情爱本身是在互相打磨对方的过程中显露的。而这个过程,会使天虞失去它原本的意义。比如我。我已经失去了怜悯他人与公正评判的资格。因为我会无形中为陆昭戎而改变我怜悯的对象和评判的标准。此时此刻,我是偏颇的。而我也在被打磨中受到了无法用外力治愈的心伤,很难说这种伤什么时候会痊愈,我没有类似经验。我之所以没有在踏入人间的一开始就受到天道惩罚,是因为于桐给昭戎的铃铛里,有引雷和封锁的咒术。这层压制变相地成为一种保护我的壁垒,否则我很难安然无恙到现在。伤愈以前,任何有危险性的人都不可以发现我的状态。即使高霖看起来并不会威胁到我。-------------------- 已恨碧山相阻隔,碧水暮云遮梅皖昀先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几乎哪方面都涉及了些。只是我不是很理解,他似乎常常与高家的人不对付。我从马背上下来,远远看着梅先生去打水。到水源处时,他被两个结伴的人撞了一下。他们并没有给梅先生道歉,反而还凶狠地骂了一句。
梅先生抬头看了看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头看了看我,继续去打水了。两个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我,面面相觑了半晌,又看我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便匆匆推搡着对方离开了。队列刚刚解散,所有人都在各自找地方搭营帐。我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过了阵,我从梅先生身上收回视线。穆青把我的帐篷固定好,回头接过梅先生递来的水喝了几口,又准备牵我的马去饮水。我伸手拦了他一下,叫他去弄自己的,拍了拍马脖子,让它跟着我走了。水面清澈干净,水洼也很浅,我知道这时已经靠近西部地区了。水光在傍晚夕阳的映衬下很漂亮。我抬头看了一会,想起从前昭戎纠结过的水和夕阳的问题,不禁有些恍惚。我转身拍了拍马鬃毛上沾染了一路的尘土,又有些惆怅,想,不知道昭戎有没有在路上或者水边这么想过我。应该是没有的吧。他一向做什么就是做什么,不会过于分神。渝州和锦城的距离比起西部要近很多,他比我们出发还早一天,这时应该早到目的地了。我从怀里摸出玉佩来,想到他总是脸面薄不经逗的样子,有时候还会恼羞成怒叫我的全名,意图威胁。我摇头笑了一阵,拽着马往回走。高霖站在水边不远处看着我——一路以来他都这样看着我,他似乎很喜欢这么看着我。见我看他,他又迅速收回视线,转身去拍自己的马,给它拍鬃毛的尘土。我想了想,牵着马过去跟他打招呼,问:“你的字是什么?”他抬头看了看我,又低头顺着马的鬃毛,“还没取字,你叫我高霖就行了。”我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问:“高霖。梅皖昀先生对你不好吗?”他似乎顿了一下,有些不解,“什么意思?”我沉默了一下,可能他并不知情,于是说:“你的下属,很不规矩。”高霖顿时瞪大了眼,一下咋呼起来:“什么意思?什么叫很不规矩?”我头疼地皱了下眉,原本我生病,一路上也很疲惫,便说:“你自己去问吧。”高霖瞪了我半晌,咋咋呼呼地回去捞了个人问。于是一片鸡飞狗跳。我颇为无奈地牵着马回去了。穆青在搭自己的帐篷,回头看了看我,说:“高家小公子脾性很大,那几个人恐怕少不了一顿打。回头他们还得刁难梅公子,公子何必多此一举?”我沉默了一下,问:“为何?”穆青看了看那边乱哄哄的场景,解释说:“梅公子是文人,懂礼。他们都是粗人,见不惯梅公子总是亲近自家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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